原本总是整齐的书房此刻显得有些凌乱,裴若渊大步踏入房门,倒是还记得将手中的伞留在门口,免得那湿气叫房间里的那些个纸品遭了秧。
书桌上垒起了一座小山似的卷轴,全用黄色的流苏捆了,整整齐齐的垒着。可毕竟占了桌子的大半,整个桌子就显得凌乱了些。
有水滴顺着发梢往下流淌,就连靴子上都沾染了泥土和雨水,可裴若渊已经顾不上什么了。
直接大步往前走去,在地上留下一排水渍,随手拿出一空白的画轴,挑了一直湖州紫毫,沾满了墨就开始画了起来。
神情是那般专注而认真。偏生太专注了,画纸也大,裴若渊一个不小心,胳膊肘直接捅到了那一摞垒起来的卷轴上,伴随着清脆的响声,那卷轴堆最上面的几卷就这般打着滚儿翻了下去,叫裴若渊连去捡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只能看着那些个卷轴就这般滚落,散开,里面全是仕女图。全是楚瑾,笑的,怒的,穿着公主服的,带着威严的,总之,全是楚瑾,那些画轴散落了一地,裴若渊从喉咙口憋出一声压抑的嘶鸣。
“不要!”伸出手去,却无力的拯救什么,只能看着那些卷轴一个个摊开来,铺满了地,压在了他带进来的一地水渍上。
袖口的水低落,正好低落在一副图上楚瑾唇畔带着微笑的脸上,一下子,那脸上的五官,就被水晕了开来。
裴若渊几乎都要疯了,可是现在世界上哪里有叫他后悔的道理?只能再次细细的捡起那些个卷轴,该卷好的卷好,该修复的修复。
只是当看到那脸被水晕开来的画的时候,裴若渊的心还是被狠狠的揪了一下,这人儿,到底还能不能回来?
等收拾好一切,裴若渊才拿出怀里的哨子轻轻吹了一下,哨子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可是很快,就有一暗卫出现在裴若渊面前,态度恭恭敬敬的:“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本王命令你,派人跟着楚瑜楚二公主,她这一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都详详细细的给本王汇报上来。”裴若渊直接下了命令,心中的烦躁却是一点儿都不见少。
他也不懂为何自己心里会有些烦躁,不知是那张画轴的原因,还是之前楚瑜的态度,还是那琢磨不透的她们姐妹间的关系。
总觉得眼前有一层朦胧胧的雾气,将视线遮盖了,叫裴若渊什么都看不见。那暗卫虽然对于这个命令有些好戏,可还是双手抱拳,回复了句:“属下遵命。”
之后头也不回的扎入倾盆大雨之中,要不是地上还留着暗卫进来时带来的水渍,倒是真的来无影去无踪。
裴若渊不再关注那暗卫,反正只要关注着楚瑜,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别的不说,楚瑜和楚瑾姐妹的性子差的还是很远的,就是模仿,也不一定能模仿的十全十美。
不过,要如何确定下来,就又是另一件事情了。原因无他,哪怕说是楚瑜在一场大难后脑子开窍了,也比说楚瑾的灵魂占了楚瑜的身子来的叫人信服。
这事儿要是流传出去,楚瑜一定会被人当做妖怪的,因此,在真正的确定下来之前,在真正的掌握了一切之前,裴若渊不愿意赌。
不愿意用楚瑜的安危来赌。
暗卫离开的爽快,可是心里倒是有几分不屑的,跟踪一个绣花草包,还是这种天气,这差事,真是叫人不舒坦。
虽然心底或多或少有些怨言,可是命令,却不能不听。不止不能不听从命令,甚至,还要好好的完成。
这天变得快极了,前脚还在下雨,后脚太阳就会出来,留下一地的泥土,除了给人出行带来麻烦之外,没有任何的意义。
蹲在树上,暗卫轻手轻脚的拨开面前那翠绿的带着水珠的叶子,死死盯着楚瑜的小院子。可是没多久,暗卫就开始打哈欠了。
这午后的时光本就叫人犯困,更不要说楚瑜在房间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暗卫心里更是满满的不甘不愿,整个人不由懒散了下去。
这些个后宅妇人,每日做的就是在房间里做做女红针线,要么就是妯娌之间说笑打闹,真的是无趣的紧。
暗卫一个接着一个打着哈切,却在一个哈切过后,伸手擦去眼角的湿润,就见楚瑜的院子里有了动静。
湖蓝色的长裙给这炎炎夏日增添了一抹凉爽,长发被挽起了一半,从暗卫的角度,只能看到那满头的琳琅,粗粗看去,却是白色的发饰,可是到底是些什么,暗卫看不清,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关注。
只是那眼里划过一抹高兴,这楚瑜要出门了?这倒是件好事儿,至少自己有事做了,不用这么无聊的蹲守,倒也是好事一幢。
不知不觉间,那暗卫倒是轻巧的将自己的身子攀附在一旁,细细看着院子里的动静。
小小的院子里正一片欢快。
“娘娘,这天,又放晴了呢!”隔着窗户,见那天晴朗了,杜鹃连忙欢呼出声,之后还加了一句:“这老天爷也是有意思的,偏偏就在王爷来找娘娘的时候下大雨,这会儿王爷走了,娘娘休息好了,天反而晴了。”
托着腮,眯缝着眼看着窗外的阳光,杜鹃突然蹦出的话语叫流霜和楚瑜都是心底一阵好笑,但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理。
就连流霜都不由开口打趣:“就是啊,这老天爷,怕是心疼娘娘咧,知晓娘娘辛苦了还要和王爷处,就下了那大雨,现在娘娘休息好了想出门了,这天儿也就好了。“
听着这两丫鬟一唱一和的话,楚瑜差点儿笑出来,伸出白嫩的食指点了点杜鹃的脑袋:“照你们这说的,我还是那九天玄女不成?就连老天都得护着,这我身份得多高贵啊?”
杜鹃只是捂着脑门傻笑,屁颠颠的补充道:“娘娘这么好看,就是九天玄女都比不上啊。”杜鹃这丫鬟性子直,就是拍马屁的时候都是满脸满眼的认真,叫人一下就觉得心下受用。
就算是楚瑜也被那眼神给打败,只能无奈笑一笑,道:“好了,还不去准备马车?咱们出门去。”
杜鹃欢快的应了一声便去准备,留下流霜给楚瑜梳着那一头乌压压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