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西辞几科过上了小女人的生活。她跟鹿筝住在一起。早上睁开眼,他在开放式厨房里煎着鸡蛋,房间里弥漫着烤面包的香味。
她趿着拖鞋悄悄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脸贴到他的背上,晚春的阳光暖暖地照进来。
他笑:糊了。他说锅里的蛋。
糊了又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坐在餐桌前,她素面朝天,他穿着最家常的深蓝色睡衣,她给他递过牛奶杯子,他伸手擦掉她沾在唇边的牛奶印子。这些许的小事就是生活的日常,西辞偶尔会愣神,这样幸福得不那么真实。
鹿筝的五指在他面前晃晃,问怎么了,她说:“人家就情深不寿!”
鹿筝笑了,“傻丫头,想太多了。我们好好的,至少能幸福时尽量幸福,从前,你不一直都很勇敢吗?现在怎么前怕狼后怕虎的了?”
是啊。想那些干嘛呢?
鹿筝去公司,温让给了西辞一周的假,林赛说:“如果一周之内,你来过时不候,就是不信任我,我就辞职。”
西辞知道大家都是为了她好,便也不执著。她在这个家里,这里站站,那里坐坐,永远跟在她的脚边,呜呜呜的,西辞蹲下轻轻地抚摸它,跟它说:“以后拜托啦,我们要好好相处好不好?”
坐在巨大的阳台上看书,喝茶,累了,偎在靠垫上沉沉地睡去。还会梦到被打,人们狰狞着面孔,嘶吼着,仿佛她是一只过街老鼠,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现世安稳,看看表,鹿筝下班的时间近了。
打开了部电影,《罗马假日》或者是《乱世佳人》,一个人,心里满满的,西辞有了写东西的欲望,打开电脑,更新了一篇文章,她写:日常幸福就像清早的一颗火腿煎蛋,好吃是对食物最大的尊重,幸福是对人生最大的尊重。
鹿筝回来了,给她带了一块蓝莓芝士蛋糕,西辞像个馋嘴的小姑娘,仔仔细细把那块蛋糕吃掉。锅里炖着西红柿牛腩,香味四溢。
吃过晚饭,两个人手牵着手出去散步,逛到娃娃机的小店,西辞指着一只小白熊可怜巴巴地看着鹿筝,鹿筝霸总上身,说:“这有什么难的!”结果鹿筝跟那只娃娃机飙上了,那小白熊总是在最后一刻落下来。西辞说:“要不然,你随便抓哪个都行!”鹿筝是完美主义者,偏对那小白熊使劲,西辞乐得肚子疼,末了,她说:“要不我试试!”
鹿筝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让西辞来抓,西辞胆大心细,居然……一次就把小白熊给抓了出来。
抱着小白熊,鹿筝说:“我都没想到我的女朋友居然就是这样肤浅,这明明是小女孩的东西嘛!”
西辞停住脚步瞪着鹿筝,鹿筝赶紧举手投降:“女王陛下,我错了,我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求您谅解小的!”
“那你背女王从这里跑到那个十字路口!”西辞如同小女生一般撒娇。
鹿筝面露难色:“亲爱的,我腰不好!”
西辞知道那是他的花腔,她扬着头,微笑不语。
“亲爱的,我肾不好!”
“看来,我得考虑换人了。你说换谁呢?张伟大厨好像人不错,手艺也好,要不然,温总,又温柔又体贴……”
鹿筝弯身站到西辞面前:“来,二师兄豁出去了!”
鹿筝背着西辞,西辞抱着那只小白熊,路边大朵大朵的月季铺天铺地地开着,空气里弥漫着月季淡淡的花香。
西辞紧紧地搂住鹿筝,在他耳边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我爱你!”
“说什么,没听清!”鹿筝也变成了小朋友,假装没听见。
“我说,我爱你!”西辞的脸羞红了。她实在不擅于表白。
“没听清!”
西辞大声嚷:“席鹿筝,我爱你!”
两个人又笑又闹,幸福包裹住一对恋爱中的两个人。
路过超市,走进去,柴米油盐的生活才是日常。
西辞悄悄看着鹿筝,想,如果这就是人生的全部,会不会太贪心了些?
到了第五天,西辞就上班了。
她先去看了葛霞。葛霞的小店早就营业了。但附近正在拆迁,这房子拆了,她的小面馆也就没地去了,她付不起那么贵的租金。
西辞说:“要不然就算了,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跟我爸……一起去公园里锻炼锻炼,身体好比什么都强!”
葛霞抬头诧异地看着西辞,半晌,她说:“我们那么对不起你,总不能老了,再成了你的累赘。”说着垂下头去。
“谁叫你们生了我呢?小朗不在了,除了我,你们还能依靠谁呢?”西辞这样说,葛霞开始抹眼泪。
西辞刚想说什么,舒可以进来了。西辞问怎么他都没到餐馆去了。舒可以满脸愧疚说:“豆豆,我们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净给你惹事……是鹿筝帮我找了个事,挺好的。我攒了点钱,想着租个房子跟你妈一起……”
西辞看着葛霞的神情,两个人都有缓和的意思,也是,闹了一辈子,打了一辈子,人生徒然这样浪费过去了,有什么意思呢?
“要不然这样,我那里空出来了,我租的是长约,你们住过去,东西也都全,我也省得再折腾!”
葛霞关心的点显然不在这里:“你跟鹿筝住了吗?”
西辞点了点头。
葛霞说:“豆豆,我看着席总人也很好,长得又帅,比之前那个瘦瓜脸好,你们也都老大不小的了,如果可以,就结了吧!”
西辞的事业刚刚起步,再加上生活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跟鹿筝的感情也才稳定,倒是还没想到结婚这码事。况且,鹿筝也从没提过。经老妈这么一提醒,她心里也画了个圈儿:鹿筝从来没跟自己求婚,就算他向她要个金婚当礼物,他也没说让她嫁给他的话。
过时不候的生意仍旧红火,这里不再是单身的打卡网红地,还成了相亲搭讪的地方,好些青年男女在这里看对眼了,就留下了彼此的联系方式。林赛更是头脑灵活,索性就在一面墙上放上了爱心贴纸,很多人在上面留言。
西辞看着餐馆井井有条,很开心。觉得一切都变得顺利了起来。下午二点多,店里清静了下来,她跟林赛坐下来喝茶。
林赛说:“你知道向左有个前女友叫沈冰洁吗?”
西辞知道沈冰洁的事。
林赛说:“她打上门来,让我把向左让给他,否则就死在我那!”
啊?西辞张大了嘴巴,竟然还有这样一出大戏。
林赛细细道来。
就是西辞被打的那天,林赛从店里回到家,还没等开门,一个身上散发着黑鸦片香水味的女人冲了过来,伸手就要打林赛。林赛可不是好欺负的包子,一回手握住女人的胳膊,她认出这是向左的前女友沈冰洁。
沈冰洁虽极力打扮,但还是露出了衰败之相。
林赛说:“如果你是因为向左的事来打我的,那你想错了,这是你跟他的事,你尽可以找他。他如果选择你,我二话不说立刻消失。否则,你找不着我,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林赛万万没想到,凶得像头狮子一样的沈冰洁竟然膝盖一软,人扑咚一下跪在林赛面前。林赛哪受过这个,她左顾右看,赶紧说:“你跪什么跪啊,你赶紧起来,有话我们进去说!”
林赛开了门,沈冰洁一脸泪痕站起来,跟着林赛进去,她摸着玄关处的挂钥匙的布袋说:“这还是我买的!向左恋旧,我知道他放不下我。从前,他跟那个小姑娘婚都结了,我一回来,他二话没说就把婚离了!”
林赛听这话听得火大。“按理我应该管你叫声姐姐是吧?你知道向左对你有感情,你就不应该伤他伤得那么深,你跟别的男人上床时,你怎么没想过向左恋旧放不下你呢?”
这种白莲花林赛一眼就能看透,可是男人偏就打死认不出她是白骨精,真是服了。
沈冰洁又眼泪汪汪,“林小姐,你长得漂亮,又有能力,哪哪都好,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林赛发消息给向左,说:“你的旧情人来闹,限你半小时给老娘滚回来!”
消息发完,林赛开始看沈冰洁老师的个人表演。
沈冰洁坐到沙发上,她说:“给我倒杯水吧。厨房最靠右边的柜子里第二个门里有个带白猫的杯子,那是我的。我喜欢喝绿茶,厨房中间的柜子里应该有一罐,那是向左特意买给我的!”
林赛按图索骥,果然找到那杯子和那罐绿茶,她想,自己还真是神经大条,入住之后前女友的痕迹都没打扫干净。
泡了一杯茶端到沈冰洁面前,她说:“我跟你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你跟向左的事,不关我的事!”
沈冰洁说:“那好,那我等他回来!”
两人之间虽然近在咫尺,却隔山隔水,时间过得格外地慢。
门终于响了,林赛还没去开门,门开了,她想,肯定是向左回来了,却不想门外站着的是抱着大束花的向左的前任小娇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