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筝的战争又开始了。
马瑞明是从来都不会吃亏的人。更何况,这次被小辈摆了一道,这让他在商场还怎么有脸见人?他不能对女儿来硬的,替老席教训教训儿子,倒是应该的。他宣布收购鹿呦呦,要做鹿呦呦的大股东。
一时间,整个餐饮业都颤抖了。从前,一家餐饮集团的兴起或是没落,都是悄无声息的。从没见哪个大佬这样大刀阔斧的。
汪贞打来电话,大发雷霆,她说:“席鹿筝,你是不是觉得鹿呦呦三万多人的生计问题都不如你狗屁爱情值钱?”
鹿筝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位继母对话,他只能握着手机听她大吼大叫,其实这不是她的风格,她不一向都威而不怒吗?汪贞说:“如果有必要,我会再一次召集董事会,我不能容忍你父亲亲手建立起来的餐饮帝国毁在你的手上!”
她说帝国,野心还真是老大了。鹿筝问:“汪姨,我想问一句,你真的爱过我父亲吗?如果爱过,现在还爱吗?”鹿筝没说出来的话是,在他带着清山秀水的小姑娘去了香港,闯出天大的祸之后躺在那里,她汪贞的心里还会有几分爱呢?她想控制的也就是那庞大的帝国的权利吧?
好半天,汪贞在电话那端幽幽地回了一句:“鹿筝,这话,你没资格来问我!”
电话挂断了。
鹿筝坐在硕大的转椅上,人变得很轻很轻。
电脑上股票的那根线向下垂了下去。
鹿筝一个人走出鹿呦呦的大厦,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切仿佛都离自己很远。他心中确定的是,他不能失去顾西辞。这世界这么荒凉,能有一个人可以携手,遇到,已是幸运。
那么老爸是幸运还是不幸呢?许多年以来,他一直以为老爸跟汪贞很恩爱,但他还是向年轻的身体低了头,他老了,真的老了。
跟荞麦见面的地点很符合荞麦一惯的行事风格,豪华气派,有滴哩嗒啦的巨大水晶灯,有白色的桌布,穿着笔挺制服的服务生。当然是西餐。只是鹿筝根本就没胃品。面前这个被满身名牌堆砌的漂亮女孩就让他没了兴致。
荞麦嫣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烤瓷牙。她说:“席董,我自我介绍一下吧!”
鹿筝伸手制止:“不用了,你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其实,你并不知道,我是你的学妹。乔欣然,乔乔,你记得吗?荞麦是我后来给自己起的网名,叫久了,也就这样叫开了。”
鹿筝努力地在头脑里搜索,遥远的记忆被调动出来,好像是有个学妹叫乔乔,那时在大学的播音组,很短的时间,但那个女孩……
“丑小鸭变白天鹅了吧?没错,我整容了。那时我太自卑了,连接近你的勇气都没有,你太出色,可以说你是我变美的一大动力吧。今天,我是请恩人吃个饭!”荞麦倒坦荡。
鹿筝笑了,“现在不就很好。古人说,女为悦已者容,现在倒应该改一改,女为自己容,自己开心看着舒服就好。”
“可你不还是喜欢顾西辞?如果顾西辞是个丑八怪,你会喜欢她吗?”
“如果你这样认为,那我们就不存在聊下去的基础了。天下的美女多得是,我喜欢的也只一个而已!”
“这话说得未免有些早!相爱时,谁都以为对方是一生一世的那一个人,可到头来呢,人生漫长!”荞麦转着手里刀叉,很笃定地说。
“我们不绕弯子了,我想知道,你约我来,倒底是想做什么?”鹿筝的眉头锁了个疙瘩,他有些不耐烦了。
“我想让你离开顾西辞!”
这句话几乎惹火了鹿筝,若不是他的修养在,他简直就想煽面前这个面容精致但心比蛇蝎的女人了。
“我倒是好奇了,顾西辞倒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你处处针对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你抢了她的男朋友。”鹿筝耐下性子用探寻的目光看着荞麦。
荞麦微微一笑:“能抢走的,也就不是她的吧?更何况,就算我不出现,他们也会因为别的事分开,这一点,你真的不了解吗?”荞麦的手指上戴着硕大的戒指,是麦昆的骷髅头。
“这事已经翻了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针对她?难道是因为我?”鹿筝是用调侃的语气说的。他万万没想到荞麦伸手打了个响指,她说:“答对了。当我知道我的男朋友的前女友竟然跟我大学时暗恋的人在一起时,你知道我什么感觉吗?”
鹿筝简直目瞪口呆,她应该看心理医生吧?整容医生根本解决不了她的心理问题。
“荞麦!”鹿筝叫了一句荞麦的名字,接下去竟然失语了。世界上怎么有这么疯狂的人,她心安理得地抢了西辞的男朋友这事也就算了,她现在居然来跟他提要求要他离开顾西辞。
鹿筝咽了一下几乎要吐出口的唾沫,他说:“你有什么权利让我离开顾西辞?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荞麦,你没觉得你这人……”
“我这人怎么了?霸道?心胸狭窄?who care?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要你离开她。不然,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与你为敌。你知道马瑞明向我伸出橄榄枝了吗?”
鹿筝笑了,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他说:“你是我学妹,我不妨劝你一句,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谁会说一不二。也从来没有谁能决定另一个人能或者不能和谁在一起。一对相爱的人尚且不能,你更不能。还有,珍惜眼前人,珍惜你所拥有的,你不能什么都要,你把它放哪儿呢?”
鹿筝站了起来,他很为自己来赴这个约后悔,白白浪费了时间。
“席鹿筝,她不过是个冷血的烂女人,你真的决定为了她这么个人,与全世界为敌吗?”荞麦恼羞成怒。
鹿筝转过身怒目看着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孩,“她不是你能评判的人,你配不上!最后给你一句话:愿你历经山河,应觉人间值得。去找个心理医生看看!祝你早日康复!”
鹿筝大踏步离开。
荞麦摔了手里的杯子。
靠窗的墙角位置上坐着个面朝窗外的男人。
那是杨家声。
他无意中听到荞麦约席鹿筝见面,他怎么都没想到荞麦竟然提出了让鹿筝跟西辞分手的要求。他更没想到,鹿筝竟然是荞麦曾经暗恋过的人。
人生多么奇妙,兜兜转转,还是那些人,还是那些事。
杨家声抹了一把脸,觉得无聊之极。
突然间,一杯水泼到他脸上,紧接着是一个巴掌,他抬头,面前站着的是愤怒至极的荞麦。
“杨家声,你长出息了,竟然敢跟踪老娘!”
杨家声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脸被那一巴掌打得火燎燎地疼。
“我若不来,怎么知道你那么嫉妒我前女友,怎么知道我在你心里一文不值?荞麦,鹿筝那句话说得没错,你最应该看的不是整容医生,而是心理医生!”
荞麦又举起了胳膊,这次杨家声没有让那巴掌落到自己的脸上。
他紧紧地攥住那个胳膊说:“我真是后悔,扔了珍珠选了鱼眼睛……”
那个中午,世界又一次要在杨家声的面前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