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筝走后,西辞一个人,突然从那么喧嚣的人生里退出来似的。那个问号还挂在头脑里:“有什么打算?”
找份工作吧?西辞查了一下银行卡里的钱,钱有一点,以目前的状况看,就算不找工作,也可以过个半年,要不要来次一个人的旅行呢?任性点,把钱花光,然后回来,找份工作,把自己扔进去,再遇到个爱她的人,自己也没那么讨厌,就爱一爱,遇不到,就一个人。想到一个人孤独终老,西辞的鼻子酸了。只是,已经没有了眼泪。女人的第一滴泪是钻石,第二滴泪是珍珠,第三滴泪是露珠,第四滴泪是自来水。女人是水做的,也要珍惜水。
西辞很认真地想自己要去哪玩,这些年,一直都在努力打拼,省钱为以后打算,唯一的一次出去玩,还是杨家声出差去深圳,西辞正好有年假,跟了过去,两个人抽了一天时间,去香港玩了玩。
其实香港并没有西辞想象的那么繁华,哪里像北京这样呢,日子如同刚刚揭开锅的热菜,热腾腾的。香港人的脸上都是淡然,有种慕思那样冰凉的感觉。但跟恋人在一起,去哪里都是天堂吧。后来,西辞很多次跟杨家声说起那次旅行。杨家声说:“你也太好打发了吧?去趟香港就值得你这么念念不忘吗?说,还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西辞就真的认真说了起来:“去欧洲吧,看那些浪漫的电影《罗马假日》、《布拉格之恋》,那些浪漫的地方,都去看看。”一会又说:“还是先去韩国吧,我要看看都教授去过的地方!”
杨家声说:“这么有文化,追星都追教授了!”
这个梗让西辞笑了很久。
现在,简直不敢想那些地方,就连去地铁口的麻辣烫小店,都会想起自己跟他头抵头吃得满头大汗的情形。不过,一切终究都会成为尘土。那个人,自己背叛了他们的感情,还妄想让她守着逝去的爱情,他看错了,她不是那样的人。
看到有人写越南的芽庄,那里蓝天大海,可以去吧,再往那边走走,去泰国,斯里兰卡,像个苦行僧一样……西辞有点兴奋。
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西辞犹豫了一下,接了。
“小辞啊,是我!”
是养父顾清和。
“爸!”西辞叫了一声爸,不知道接下去要讲什么。她的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养父母那边无声无息,她甚至都没想过他们要来问一下,安慰几句。不必要的,跟他们没关系。再或者,他们都不上网,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吧?养父一直对西辞不错,但碍于养母的关系,也不敢对这个女儿表现出好来。因为养母有时骂人骂得难听,西辞也很难跟养父亲近起来。
人跟人就是这样,慢慢就疏远了。
“小辞啊,网上的新闻爸都看了,你……还好吧?”
原来是知道的。
“嗯,还好!”西辞的心冷硬了一点点。
“那就好,那就好!不管怎么说,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天下哪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呢!”顾清和喃喃地说。西辞努力想养父的样子,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了。他个子很高,瘦,很早头发就花白了。这些年过去了,他也是个老人了。
“爸,有事吗?”
“哦!是有点事。小辞啊,爸知道不该找你,可是……可是……”顾清和在那话那端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西辞的心悬了起来,问:“是载歌出事了吗?”
养父母后生的双胞胎是龙凤胎,男孩叫载歌,女孩叫载舞。载歌被养母惯得没个样子,读完初中就开始在小城里混。
“不是,是我。这不载舞读了大学嘛,学设计的,画画,钱花得挺多的。载歌又总惹事赔钱,我那点退休金也不好干什么……”
西辞心里释然,应该是想要钱吧。却不想顾清和说:“我们学校的同事教我弄了个APP,说把钱存里,利息12.83个点……”
西辞的脑子“嗡”了一声,“你放进去多少钱?”
“十万!你妈让我存个三年期的折,我没往银行存,存到了那个APP上,可是……可是现在,APP打不开了,说是卷钱跑了,小辞啊,我跟你妈这些年就存了这点钱,打算养老的,我寻思着多挣点利息,好贴补贴补载舞,省得她出去打工……现在钱没了,我不敢告诉你妈,她要是知道了,她那脾气,不得杀了我啊!”
西辞想,自己盘算着那点钱,老天爷一定是听见了动静,马上就派人来收她的钱了。自己卡里八万多,十万还差点,问林赛借点吧,什么越南芽庄,什么斯里兰卡,都泡了汤。
顾清和在那边还在絮絮叨叨地边哭边说。西辞打断他说:“你别哭了,十万是吧,我这现在没这么多,明天我问朋友凑够了,就打钱打给你!”
“小辞,我会打工挣钱还你,真的,爸知道你不容易,我也是没办法!”电话那端一阵嘈杂,有人接过了电话:“你个小狐狸精,我们养你大,你不把我们当爸当妈也就算了,还施展狐媚术,从老头子那骗十万块,我跟你说,你立马把钱还回来,不然,我就闹到你单位去,闹得你没法做人……”这是养母杨淑芬的声音。养父跟她说的是这十万块是自己借他的吗?
“小辞,你别听你妈的,把钱还回来就行……”
西辞按断了电话,人软软地坐在椅子上。
自己这狗血的人生啊。
过了好久,抬起头,一页一页关掉蓝天白云大海沙滩的旅游页面,然后给林赛发视频。
很快林赛裹着浴巾出现在镜头里:“我说辞,你是我唯一一个洗澡时都会第一时间回消息的人!”
西辞没接林赛的话,直接说借钱的事。
林赛听了西辞的话,勃然大怒:“我说你还真是个包子啊,怎么狗都跟着你啊!你还真打算顶个骂名,把自己的钱还给那两个狼心狗肺……不对,无情无义,不对,哎,反正就是烂人就对了。”
“好歹他们养了我……给了这一次就算了,以后,再都不联系了!”
“那你把钱都给他们,你怎么办?”
“挣呗,咱不就是苦命的娃吗?什么苦不都熬过来了吗?”西辞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得,我一会把钱转给你。这点钱,你有就还,没有就算了,我很有钱,不是吗?”林赛往脸上一层一层涂化妆品,故意说得轻松,不让西辞有负担。
“赛赛,谢谢你啊!”
“唉,谁让我认识你这么个倒霉蛋呢?你这樊胜美啊,人一双父亲,你倒好,两对,个个都是奇葩。”
西辞不语,林赛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把话题扯出去。
“哎,你那个筝公子怎么样啊?”
“什么叫我那个筝公子,别瞎说啊!”
“我瞎说?辞,我跟你说,我看人可是准啊,对了,还有一八卦,我昨天约那个向左出去喝酒了,那人啊,好像是失恋了,说为了一妖精离了婚,但好像又搞不定那妖精,妖精让他买一千多万的房子……喝得那叫一个多啊,难过得不行,男人啊,还真个个是大猪蹄子!”
“你没事儿招他干嘛啊?对人有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啊,昨天不是想吃驼爷小串又不想化妆,就捞一个没感觉的男的,不必装,结果碰到一伤心太平洋!”林赛自己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就这么简单?”西辞问。
“不然呢?姐们要求可是很高的,哪能捞一个就成啊?再说了,他这扯三挂两的,不通过。你呢,我看筝公子对你有意思。我可跟你说,你要说你对筝公子没意思,那我可下手啦。我要嫁豪门,然后跟婆婆宫斗!”林赛恶狠狠地揭下脸上的面膜。
西辞笑了,好在还有林赛。
林赛说得没错,自己还真是很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