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龙山待客别墅客厅内,一个军装老人正泰然正坐,透过窗户望着外面葱葱郁郁的灵谷,如是欣赏,又如是呆呆出神。
在这位老人身后,两位身着古朴中山装的老者侍立左右,以他们的岁数,本应该是佝偻的老腰,却如不倒松般挺得老直。
“龙一大哥,你说家主大人是在想什么?都这样呆坐着老半天了,眼睛就不酸吗?”
“龙二,你到底是老糊涂了,还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十九年前,小主出生那天,不正是混沌之年的阴阳交汇时刻——农历七月十四日么?”
“哦,对喔!今天时辰抵七,也即下午两点,便是小主的诞辰!难怪家主大人会这般心神恍惚,恐怕是想到了小主……”
两个老仆暗中交谈,却是道破了三者身份,以及来这里的目的。
军装老人,自然就是龙楘老头。
这两个中山装老仆,则是自幼伴随龙楘的磨墨书童和陪练武生,为龙楘视若亲兄弟的过命弟兄。
想当年,龙楘大闹家族祖宅,救出襁褓中的亲孙儿以后,就是托付给他们保护,一路逃出了京畿,最终下落不明。
“龙二,都是你我当年护主不力,重伤濒死,以至于要中途留小主予那不知名的福利院门前,才会累得家主大人多年来受这思念之苦,是我等之过!”
“你这蠢脑袋给我记住了,就算家主大人不肯追究,我们也绝不应忘记这份过错,要永远铭刻在心中,用尽一生去偿还!”
听这龙一的呵斥,原来,当年那时,面对不舍的追兵,龙一和龙二身受重伤,不得已才将龙炎托付在福利院的门前,并非有意抛弃。
“龙一大哥,你说的我都晓得,可我这老脑袋本就是记不住日期之类的。”
“当年被逼入深山,死里逃生并得了大梦睡佛的传承以后,记忆是更加不灵光了,并不是有意要忘掉小主的诞辰。”
“大哥,你获得的五通武僧传承修习灵觉五感,对各种事情是越来越记得清楚,可得提醒我呀……”
而听龙二的解释,他们当年最终死里逃生,却是靠了一份运气,落入到了深山谷渊之中,还得了两份不低的佛道传承。
的确,他们得到的两份传承,可以说是绝对不算低。
大梦睡佛,古唐大兴时的佛道大宗师,相当于武修半步入圣之巅,还是纯粹的佛法炼体之道,整日迷糊大睡而入梦三千观武淬体,战力可比入圣外丹一二转。
五通武僧,同样是古唐一位佛道高手,修习佛家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和身如意通,可谓武法兼通,境界虽也只是半步入圣外丹,战力却妥妥的可比外丹之巅。
在盛唐年代,佛道大兴之时,这两位佛道大宗师,可都是名震一时的高手,作为中原佛道最有资格的底蕴,参与到了第四龙巢的争夺大战之中。
当然了,从后代现身的第四龙巢主非和尚那一点就可得知,这两位佛道底蕴最终还是失败了,还落得身死道消的结局。
他们争夺龙巢落败,身受重创而逃,身死道消之时,坐化的地方就是龙一和龙二无意闯入的隐秘山谷。
一番机缘巧合之下,最终,龙一得到五通武僧的传承,龙二得到大梦睡佛的传承,还是昏迷时无意识中得到的机缘,说出来都是雷人。
以两位高僧坐化残留舍利为根本,抽丝剥茧炼化过程之中,时间已近过去十数年,这两位老仆都是近些时日才苏醒过来,以神境巅峰层次的力量冲出谷渊。
一回来,尚且未来得及感慨世事变化与时代变迁,他们就马不停蹄地奔往当年的福利院,想要接回小主并保其回京。
但是,等他们感到西省,见到的只是化作废墟的福利院旧址,顿时傻眼痛呼,最终无奈奔往京畿找寻老家主。
没想到,等他们进到京畿后,才发现京畿也是大变,四大家族早在他们回来的前几天集体垮台,连祖宅都不顾地齐齐隐匿消失。
若不是他们在龙家旧址哀嚎时,被腾龙部队留下的暗哨发现,报告给龙楘和司徒轨他们,这两老仆都不知道要怎么和老家主再度重逢了。
后来再是一阵变化,他们得知小主还活着的消息,龙楘也正好有打算要奔赴海市见一见自家孙儿,两人当然立马粘着跟过来了。
“这小主的传闻,我们都已听了不少,如神俊盖世、修为通天彻地等,就是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如传闻般那样绝世天资?”
此刻,他们心中就是如此一想,很是渴望能够见到那一别十九年后的小孩子。
“八点了,还有四个小时,炎儿,你的诞辰就要到了……”
“身为爷爷一辈,当年护不住你的安全,以致你流落在外将近十九年,如今,爷爷终于有那能力了,却还是得你的相助。”
“爷爷没本事,见到你现在这青出于蓝的本领,甚至可以打压到八大隐族和三大宗门不敢再吭声,爷爷很是欣慰,也就放心你的闯荡了。”
“不过,我们已然相隔数次咫尺之距而无奈错过,你救了爷爷以后也是一声不吭就离开,可是不愿意承认我这个爷爷?”
但龙一和龙二却不知道,自家的老家主此时的出神,是因为心事重重,忧虑满溢才导致。
想起当年龙炎出生那一天的所有细节,想到自己至今都没有当面见过孙儿一眼,龙楘心头的痛,是怎么也无法抹去。
十九年风霜雪雨,早已冲刷掉世间许许多多的痕迹,世间大部分人都忘了当年发生的一切,记忆随风消散,但龙楘却一点也没有忘记。
当年抱着手中只有微弱心跳的婴儿,连看他的一眼都来不及,便只能托付给弟兄带其远走,自己则在惊天碰撞中修为尽费。
“十九年了,吾孙炎儿,爷爷想你,真的好想见你一面呀……”
最终,龙楘所有的惆怅,化作随风吹过窗外灵田的一叹。
龙家天隐一脉长久单传,独子殒命在外,尸骨无存,独孙消失,下落不明,这位受尽打击的老人活到今日,心里所受的苦痛折磨,又岂是常人可以体会?
在这雷龙山中,唯一能够理解这一句叹息里包含的一切的那个人,就只有他的至亲,雷龙山的主人,药宗的主人——龙炎。
“您老年岁已大,虽重塑修为,但身子骨远不可再回巅峰状态,应当留住京畿颐养天年,又何必亲自到来,还何必心伤至此呢?”
“忧大,可是会伤身。”
突然,迎着他那一句隐秘的叹息,一道声音直入龙楘耳中,朗声回荡,瞬间消除其心中一切惆怅。
言出法随,口吐金莲,落字神通,这一句正是如此境界的法言,随其落下,龙炎与老院子的声影悄然出现在别墅内,三老皆是无力发现!
且不管结果如何,龙炎与龙楘,孙儿与爷爷,这对爷孙终究相认于雷龙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