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
一直沉默的车内，忽然回荡着一道稚嫩的声音。
车内其他两人都抬起头看向缓缓走出警察局的宁小苏。
远远的，厉池便看到宁小苏的脸色苍白，瘦弱的身子仿佛迎风便倒。
他蹙眉，推门下去，迎了过去。
大抵是感知到了，宁小苏抬起眼眸看向厉池。
只是那双一向清澈澄明的眸子里，却只剩下一片迷茫。
“怎么了？”厉池开口询问，张口的瞬间，才发现声音竟然在抖。
宁小苏抬眸，目光定定地凝视着厉池。
半晌，她启唇，询问：“你和医学实验是什么关系，你又是从哪里知道斯年是你和我的孩子？”
她的头快要炸了。
宁小柔说，她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但是她知道，接生的是谁。
这一点，是可以佐证的。
假如她知道孩子是谁，那她肯定会千方百计阻挠自己跟厉池见面。
可是在聚会上，宁小柔显然是不知道她和厉池认识。
更不知道她的孩子就是厉池的。
也就是说，在这一点上她没有撒谎。
她真的不知道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
那厉池呢？
厉池到底是怎么找到斯年的？
为什么整件事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厉池的脸色微微一变，看了一眼街道上的车水马龙，伸出手护着宁小苏：“上车再说。”
宁小苏就像是个提线玩偶，被厉池拽上车。
上了车，坐在后排的小宝担忧地主动伸出手，拉住了宁小苏冰冷的手。
宁小苏像是触电般，恍惚地看着小宝，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小宝，她露出勉强一笑，安抚小宝：“我没事。”
说完，动作自然地摸了摸小宝软软的头发。
这般娴熟亲密的动作，落入了同样坐在后排的厉斯年眼中。
他的心里奇怪地有些酸。
好像是刚吃了十几斤的梅子。
眼睛无处安放，甚至连周围的空气都有些逼仄。
和他比起来，这个小男孩更像是她的孩子。
这种感觉随着宁小苏坐上车子，越来越强烈。
“先把他们送回去吧，”宁小苏并未注意到孩子间敏感的变化，而是对厉池说道，“我们再单独聊聊吧。”
厉斯年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不安地看了一眼厉池。
聊聊，聊什么？
为什么他觉得他们之间要说的事情，跟他有关呢？
厉池掰了掰后视镜，带着邪笑的唇角无畏地一扯，嗯了一声，便一脚油门轰地往城堡而去。
很快，一行人便回到了城堡。
宁小苏将小宝交给了冷情，顺带叮嘱道：“不要调皮，要乖乖听话，听到了吗？”
说完，看着巴巴张着眼睛看自己的厉斯年，心脏处忽然一滞，又连忙微笑着对厉斯年说道：“你也是。”
话音一落，却觉得此地无银。
她只好冲厉斯年讪讪一笑。
冷情连忙带着两个孩子下去。
瞬间，客厅里只剩下厉池和宁小苏。
厉池脱下西装外套，随意一扔，气定神闲地说道：“斯年是我在家门口捡到的，捡到他的时候，他身上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他的身世。至于我和所谓的医学实验——”
说到这，他刻意拉成了声音，扫了一眼宁小苏。
五年前的医学实验，他除了知道宁小苏生下孩子之外，其他的一概查不到。
因为时间久远，资料并不是很齐全。
他所了解的也不多。
但是宁小苏这么问了，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并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他大气也不敢喘，邪魅的眼紧紧地盯着宁小苏。
宁小苏疑惑地抬头：“也就是说，从始至终，你并没有参与整件事？”
厉池微微松了一口气：“嗯。我也是孩子出生之后，才知道还有一个儿子。”
宁小苏摩擦着下巴，微微摇头，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不信。
厉池也不说话，以静制动。
半晌，宁小苏总算开口说话了：“好，我知道了。”
知道了？
看着一脸淡定的宁小苏，厉池有些炸毛。
他握紧了拳头，目光变得阴鸷，极力忍了许久，终是讥诮道：“你对那孩子倒是挺上心的。”
宁小苏一默，片刻之后，视线落到了厉池身上：“你说小宝？”
“小宝，哼，称呼还真的亲。”厉池感觉肺快要炸了。
宁小苏不明所以地看着厉池，感觉他眉宇间有隐而不发的怒气：“我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一个称呼而已。
厉池气极，捏着拳头：“哼，是，你是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那你对斯年呢？你对他有一点点母亲的责任吗？”
宁小苏低垂下脑袋，不说话。
如果有一天景陌衍忽然告诉她，小宝是她的孩子，她也会像是对斯年，去求证一个答案吗？
说实在话，走到现在这一步，她已经不知道是想知道五年前发生的事情，还是下意识想否决一些东西。
“宁小苏，别忘了，谁才是你的儿子。”厉池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宁小苏，那双常年带着讥讽笑意的眼眸，像是一潭死水死寂。
“我……”宁小苏轻启红唇，抬眸对上厉池的眼眸，苦恼地皱起眉头，“我只是想要了解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五年前发生了什么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厉池吼完，屏住呼吸看着宁小苏，几乎要濒临失控。
宁小苏眉头蹙得更紧，她了解自己的过去，为什么厉池会这么反感？
“当然重要，那部分对我来说，就像是身体的缺失，如果一直不搞清楚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无法跨过过去这段鸿沟。”
她试图心平气和地说道。
眼神的悲哀，却还是随着语气溢出。
解不开这个谜，她这辈子都无法走出五年前的阴霾。
窗外的阳光安静地落在了宁小苏的秀发间，橘黄色的光芒柔和温暖，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也散发着温柔的气息。
只是那眉头，微微蹙起，如同吹不皱的春池。
厉池就这般定定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心脏的某处，稀里哗啦，仿佛是冰化了，落到了水里。
心，软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