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旭日东升,初冬的天里,呼出来的冷气都还冒着白烟,古城道里的炊烟人家生火做饭,在这有着暖意的早晨格外的温馨。
雪松真是如雪一般,盈盈的松针,在普照下越发亮人眼,远远看去仿佛是天降的祥瑞,树下还有石凳石桌可供人歇坐。
树上一个红衣身影,隐匿在树枝粗干的地方,有一下没一下的拔着松针,散落一地,靠近他周身几里都能感觉到寒气,那哀怨的眸子,像极了深闺里得不到丈夫宠爱的怨妇。
可不是嘛,冷萧夕顾及着小包子,冷落了他也不是没有过,然然这样已经习以为常了,自己蹲在角落里玩自己的,他这才刚刚回来不了解情况,铁定的碰钉子。
“颜墨离,你下来,等会姐姐来了,看到了又要骂你了,弟弟还小,我都知道让着他,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哼!”然然插着腰,瞪着树上的颜墨离,小嘴一撅,面上看起来很是气愤,可心里头正偷偷的乐呢,害她一个人被姐姐不搭理,这一回自己遭到报应了吧,哈哈!
颜墨离紧闭的眸子,抬也不抬一下,一方帕子盖在眼睛上,颇为不正经一副花花公子模样,帕子下被盖住的嘴角,勾了勾,轻笑道:“我说小不点啊,你叫夕阳叫姐姐,是不是应该喊我一句姐夫啊,我和夕阳迟早是要在一起的。”
不管前方路途多么艰难,他们都不会离开的,不会的。
这番话,在然然听来,就是吃不到葡萄还要说葡萄酸,姐姐才不会和这个坏家伙好呢,姐姐有她保护是她的。
小眼神闪烁着在思考着些什么,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嘿嘿一笑眯了眯眸子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姐姐是抓鬼师,而你……是不灭法师,你们两个是不会有结果的,再说了,姐姐喜不喜欢你,还是个未知数呢,你就这么有自信,能让姐姐摈弃世俗的理念,不干了这行?你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颜墨离双眸睁开,增涨了几分暴戾恣睢,似笑非笑的看着然然,脸上的莫名意味古怪极了,半晌才张了张嘴,一字一句咬的十分清晰。
“她是抓鬼师,她干什么我都会支持她,不会因为我自己的缘故,强求威胁她,她掉眼泪,我心里比谁都疼,不灭法师是吧?多少人想要这个身份啊,可是……我不稀罕,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哪怕是轮回一道再渡枉生!”
他方才说什么?再渡枉生!
这一回,她真的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了,这个男人他疯了,他知不知道枉生道,只能是死去的魂魄投生?
不仅仅是这么简单,如果,他自甘放弃这个躯体,那么,所遭受到的痛苦不是常人能够忍耐的,九道天雷滚滚烟尘,每一道都让人生不如死。
罢了罢了,他执意如此,也是他的命数,姐姐那里,她还是不说出来让她担心了,否则,姐姐很可能会为了他的命着想,而失去一些东西,这种事还是让他们自己来吧,她插不得手。
“随你的便吧,你对姐姐……真的确定好了要这么做,就不要让姐姐为你担心了,姐姐命中有一道劫数,九死一生之下,方能脱胎换骨,但愿这场劫数,不是由你引发的,你好自为之吧,我进去了。”稚嫩的小脸蛋,沉重得有一股沧桑感,她死时候,才十一岁花一般娇媚,虽已过二十载,对她开始委实残忍了些。
雪松挺拔,几根短枝被折断了,松针轻悄悄的掉落,树上那一抹红色身影,不知往何处去了。
日头再大,也耐不住是冷冬季,幸的没有下雪,不然还不知道这路能不能走,一不小心滑倒摔了一跤,也不是好玩的,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多,大冬天的,没什么要忙活的,偷得浮生半日闲,就是这个道理了。
这个小镇叫落日小镇,是上回在客栈那边,县令请求她替他们镇上祛除邪灵恶祟时,介绍他们过来的,不同寻常的是,这里没有发生过什么冤魂鬼魂什么的,也没有人出事。
可为什么会请他们来呢?
其实啊,居住在落日小镇上的村民,大多数都是战乱迁居过来的,他们供奉着一个宗祠,宗祠拜的是各家的祖先上辈,规模虽然不是很大,却是花了心思来布置的。
每到月中十五,他们都会来祭拜祖先,求祖先保佑他们无灾无病,风调雨顺,按理来说这个地方,应该是不会出意外的,偏偏还真是这里,让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每一姓都派出一位来宗祠祭拜,久而久之,养成了这个传统,他们祭拜的时候蜡烛会无缘无故的熄灭,又或者是祭拜用得香点不着,落日小镇,人心惶惶以为是有谁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惹得祖宗不高兴要惩罚他们,担惊受怕之余,镇长接到了县令的书信,怀着半信半疑的念头迎了他们过来。
看到冷萧夕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县令是在诓他的,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的,谈什么抓鬼?当下就准备给县令回信,转念一想,县令和他也算是十几年的交情了,不会这么无缘无故的害他,便差人去打探消息,看看是不是属实,若真是实至名归,他定然是要奉他等为座上宾。
这么一探,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冷萧夕几人,生怕这位祖宗一个不高兴就撩担子不干了。
镇长的住宅,比县令还要好上几分,主要也是因为他们这边,能够种植水稻麦子等农作物,他们把这一切归功于祖先显灵,一群迷信到一起,能商量出什么办法?没本事就得信呐!
冷萧夕住的是朝南的房间,日头能够晒过来,不容易吹到猛烈的风,她本人对此也是满意极了,她没有告诉镇长,他们这里有一脉地基,这一脉地基,她没猜错的话,和滕楼少侍宝藏脱不了多大干系,无意间的牵引,还真让她撞上了机缘巧合。
她和镇长议好了时间,等阴雨天再来动手,他们这祠堂不应当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有地基护着邪灵,哪里敢来太岁头上动土,那么得出来的结论是……有人装神弄鬼。
他们镇上的事儿,她了解的也不多,不想插一脚进去,徒添麻烦,就让他们自己个儿看看,所谓的真相是什么,她记得这里右拐,再直走左拐是厨房吧,来了才两天她也不是很熟悉,还是问了几个丫头才摸到了路。
快午膳的时间了,小包子早上吃的肚子有些胀气,大夫来开了药,说是孩子还小,多喝一些山楂汤,促进消化就会好的,大冬天的,也得亏了颜墨离不知道从去了哪里一趟给带回来的。
厨房里的人大部分都没有见过她,却也是听说过府上来了个女道长,可厉害了呢,连自家老爷都要供着三分的人,她们再想造次,也要摸摸自己的脖子看看是不是想死了。
“冷姑娘今儿个怎么会想到要来厨房?有什么吩咐,尽管让她们差人过来,不必如此的。”年纪稍微大一点的管事婆子,一张老脸笑的皱纹一颤一颤的,比秋日里的菊花绽的都要厉害。
冷萧夕抿唇温柔的笑了笑,抬起手上的山楂篮给她瞅了瞅,眉眼间,皆是笑意轻声道:“孩子吃多了不容易消化,给他弄点山楂粥,山楂糕,他还吃不得,特地来嘱咐几句,劳烦各位了。”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这山楂在镇上虽然不常见,在特有的季节里,还是会有卖的,只是价格上不尽人意了,她们好歹也知道,这是夏秋时的玩意儿。
现在冬天了,有的话,保留的应该也不会很好,这位冷姑娘送来的山楂,个个饱满新鲜,就像刚摘下来的一样,通天的本事不过如此了吧。
小镇上的人,对官员和皇权都有畏惧感,哪怕是个九品芝麻官,在他们这里只要不过分也是得民心的,从教养容貌来看,她们都以为是从哪里来的大家小姐,大手笔,也太让人咋舌了。
镇长当然也有所耳闻,不过他沉浸几年,面上不会像那些丫头婆子一样七嘴八舌,这里说哪里说,管不住自己的嘴,一番思量之后,他叫来了自家婆娘,让她去那边多多走动走动,他敢肯定,那位冷姑娘身上的价值,远远不止抓鬼这么一星半点。
山楂粥解了冷萧夕的焦心事儿,她对镇长,也是和颜悦色的挑不出半点差错,一篮子山楂,除了小包子要吃的,其余的,都送给了镇长怀孕的儿媳妇儿,算是还了个人情,反正,她本人也是不爱吃这种酸酸的糕点的。
颜墨离冷哼着翻身上树,撇撇嘴,小东西就是小东西,不是这个,就是那个的,烦死了,要不是为了夕阳安生,他才不会特地去采山楂,那种不合他身份的东西过来。
枝头上的鸟儿成双成对的,羡煞孤单寂寞的某傲娇,无聊的折了几根松针,往树梢上一闪,两只鸟儿就这么被分开了,罪魁祸首,脸上挂着笑继续眯眼睛睡觉,晒太阳什么的最舒服了。
滕楼少侍的宝藏太过于危险,当然,不能让夕阳自己动手了,还有四个二愣子要当这出头鸟呢,他怎么忍心拒绝他们这样的英勇精神,被当成枪使的四个人,如果知道了他此时的想法,一定会气的吐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