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瑜雪不一样,她至少对赵寰之有那么几分真情实感,虽然这真情实感被局势磨的没剩下多少了。
赵寰之初入天牢的时候其实有些惶恐,但抱着必死的心态,很快就适应了,他毕竟是太子,再怎么沦落,也不至于太惨,何况看在他投降的那么干脆地份上,赵宸之也不至于亏待他。
人一旦无所事事就开始思考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而赵寰之一生中,最喜欢的当然就是那个闯入他生命,并且留下深刻印象的姜瑜雪。
但其实在姜瑜雪之前他也有在乎的东西的,只是他从来都没有说出来过。
是的,他在乎皇帝,在乎周凌,甚至在乎那个处处制肘他的舅舅周凛,但他就是在乎,虽然那些人并不在乎他。
父皇想让自己做一个好太子,未来的好皇帝,母妃想要自己做一个为周家谋利的棋子,而周凛,自己完全看不懂他到底想要什么……
赵寰之闭上眼,父皇自然会死,他只是担心其他的人怎么样了,赵宸之向来注重声明,应该不会对母妃出手的。
至于周家,那就是个毒瘤,早该死了,他并不放在心上。
他现在最担心的除了姜瑜雪应该就是周凛了,自己离开东宫的时候他还重伤在床,估计连跑都来不及跑,而且……他摇了摇头,小舅舅那么厉害,肯定能脱身,只希望他不要来救自己。
然而事实上是赵寰之想多了,周凛此刻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想救他。
不过没等来周凛,倒是等到了姜瑜雪,他有一瞬间突然觉得顾晴雨还是有那么点人性的,只是估计也只有这一点了。
姜瑜雪也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赵寰之,虽然当时是迫于形势,受周凛威胁,但自己确实是想帮他做些事的。
现在事情失败了,她这两天甚至都不敢想赵寰之会是怎么个下场,而自己又会是怎么个下场,确实没想到,他们还有重逢的一天,虽然这重逢的地方是牢中。
“你来了?”赵寰之站起来,努力露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来,看的人无比心酸。
姜瑜雪点点头,控制不住的眼泪就下来了。
天牢的守卫倒不害怕他们能折腾出什么来,把人带到就走了。
两人相顾无言,竟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赵寰之摇了摇头,“真的要说声抱歉,好像真的是我一直在拖累你,大概你当初的选择真的是错的吧。”
“你恨我吗?”赵寰之又问,随即又自嘲的摇了摇头,“看我这是问的什么问题,肯定是恨的,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对不住你啊。”
姜瑜雪在她的注视下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后悔我的选择,也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是错的,我很高兴能认识你,就算是死,也能不留遗憾。”
赵寰之怔了一下,随即长长的叹了口气,“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到关键时候傻成这样?”
姜瑜雪低下头,“我一直都很傻啊,只是看上去聪明罢了。”
姜瑜雪坐下来,仰头看着赵寰之,赵寰之坐到她旁边,手覆了上去,这也许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怎么能不珍惜呢。
“不能同生,能共死也不错,至少不会孤单寂寞。”姜瑜雪说。
“你别那样看着我,你很好,真的,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反而给了我很多我渴望的东西,为你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姜瑜雪认真的说。
她仰头,看了那只有巴掌大的窗户一眼,“我无父无母,从小在宫里长大,所有的人看似对我客气,但事实上不是心中鄙夷,就是别有目的,一个可以说话可以相信的人都没有,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我知道。”赵寰之说,他确实知道,因为他生长的环境也得这样。
姜瑜雪点了点头,再次张嘴,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他们就像两个相互取暖的可怜人,紧紧的依偎在一起。
“虽然你一开始确实是抱着目的来的,但那么坦率,和宫里所有人都不一样,而且后来……不要说那些中伤自己的话,你有没有心,诚意几何,我都能看得出来。”
赵寰之脸上出现一股被识破的尴尬,他叹了口气,“可惜是有心无力。”
姜瑜雪闭上眼,“终究不行,大概我这辈子就是来受罪的,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不说我了,你呢?你想做什么?”
赵寰之把头埋到她颈窝中,“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再生在皇家了,这皇子可真是不好当啊。”
姜瑜雪拍了拍她后背,谁说不是呢?勾心斗角,相互倾轧,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友,弟不恭,乌烟瘴气的让人窒息。
赵寰之和姜瑜雪互诉了一晚上衷肠,第二天一早就等来了他们的结果,一壶毒酒。
“你会不会有些不甘心?”姜瑜雪突然问。
“有没有现在都不重要了,而且正如我和皇兄和他们说的那样,当了这么久的棋子,处处身不由己,我是真的累了。”赵寰之摇头,“只是连累你了。”
“我们能死在一处不也是好的吗?若是我从别的地方得知你走的消息,肯定也会随你而去的,这样在一起,说不定到下面还能做个伴。”姜瑜雪抱住了他。
顾晴雨知道这些事已经又是两天之后了,现在的平都局势一天一变,简直吓人,赵宸之那天勉强空出半天之后,就再也没有空闲时间了,而顾晴雨也开始联系白寻找周凛。
他本来以为周凛会在平都观察局势,甚至在太子或者在周家陷入危难的时候出手……
可是没有,就连百年大族周家被血洗,连根拔起,他都没有现身,当然,白也没有联系到,这两个人就跟凭空失踪了一样。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一个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得意楼对面的布庄,或许灯下黑就是如此吧。
赵宸之当初没看错,这里就是东宫的地盘,自然也就是周凛的地盘。
此时,在这里的不是上次的澜生,而是他和白,当然,还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