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怿恒的角度看过去,顾瑜安眼里的情绪分明是不舍还有留恋,甚至刚才也未拒绝叶北弦给的亲昵和最后像交代情人般的再见话语。他缓缓眯起如墨黑眸,眸心深处簇起隐隐火焰,不动声色。
昨夜的梦境加上白天的恍惚,顾瑜安有些不自然地看向顾怿恒,眼神微微有些闪躲着,“那个,阿恒,我还是没有迟到吧?嘿嘿,幸好及时赶上了呐……”
顾怿恒没有发现顾瑜安的不对劲,只是寡淡地笑了,“早知道姑姑是这样过来,其实迟到一点也没有关系的。”
宁愿你迟到甚至赶不上,也不想他借这个机会单独和你相处。在我眼里,他和你一道而来,和你从未到这里来过,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明明都已经是分手的两人,为什么还要如此纠缠不清?不是早该相忘于人世,再也不见么?
破镜重圆才是这个世上最愚蠢最失去理智的一件事。
“欸?迟到毕竟不好嘛。”顾瑜安不明所以地看着顾怿恒,却失落地发现顾怿恒早已经清和的目光转向身边的路意媛,并没有在看她。
顾瑜安顺着顾怿恒的视线朝路意媛望了过去,这才发现画过妆后的路意媛美得不可思议,像落入凡尘间的小精灵,甜美,娇媚。难怪连一向都不重女色的阿恒都如此被她吸引呢,和这个女孩相比,自己简直平凡的有些卑微啊。
顾瑜安愣了一下,卑微?自己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是因为阿恒一直在看那个女孩的关系吗?
路意媛拽了拽顾怿恒的衣角,示意他该进入演播厅了,已经有工作人员在催候场。
顾怿恒点点头,然后对顾瑜安淡淡地说道,“姑姑,我和路意媛该进场了,你要不要先去观众席上呢?”
顾瑜安连忙应道,“哦……好。”
顾怿恒和路意媛走到旋转门的时候,顾瑜安忽然叫住顾怿恒,“阿恒。”
顾怿恒和路意媛同时回头,看向站在他们身后的顾瑜安。顾瑜安展开粲然的笑容,比了一个“耶”的手势,说道,“比赛加油!但是如果有不会的也绝不要勉强自己呐。”
顾怿恒还没说什么,倒是路意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顾姐姐真是好可爱哦,不过有怿恒在,顾姐姐放心好啦!我们会赢的哦!”
顾怿恒却因为顾瑜安的打气心情莫名地就变得很好,扬眉神色慵懒地笑了,“路意媛说的没错,姑姑也应该对我有信心啊,只要在台下安心地看我比赛就好了,啊,顺便也可以想想该如何为我拿到奖杯后庆祝。”
“嘿嘿,那是当然嘛,阿恒进去吧。”顾瑜安冲顾怿恒一笑,挥了挥手。
走入大门之后,路意媛缓缓地停下了前进的脚步,顾怿恒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路意媛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歪头道,“怿恒还真是演戏的个中高手哦,如果我不是很清楚你和顾姐姐之前的关系,如果不是你之前就和我坦白你对顾姐姐的心思,如果你不是早就拒绝过我,说不定我早就误会你喜欢我呢。”
低头看我的眼神那样隐忍情深,差点将我溺毙,有如吸食鸦片般浑身无力,更可悲的是难以自拔。
不爱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温柔多情的眼神?
但是呢,你步步为营,费尽心机,又得到的是什么?对自己逼近残忍,只求伺机而发。可是怿恒,你可知,一些感情越是隐忍不发,自外而内,从浅涉深,由表及里,重创灵魂。
像你,像我。
而我更想知道的是——
“我是不介意怿恒拿我当做掩人遮目的幌子啦。因为早在你向我坦白的那一刻起,我就该有这样的自觉。我喜欢你,所以能被派上用场反而是我的荣幸呢。可是我想知道,当你用我做戏的时候,就不怕最后——假戏真做吗?”
是真的对自己的掌控力足够自信,还是对顾瑜安情根深种到盲目的地步,亦或笃定自己根本不可能喜欢上她。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很讨厌啊。
顾怿恒沉默了几秒后开口,“路意媛,还记得我之前和你提到过西方戏剧中的两大表演体系之一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吗?它主张演员自身和角色合二为一,我本来就是顾瑜安的侄子,所以无所谓戏里戏外,做好我自己作为侄子的本份就是。可是另一种布莱希特体系却主张演员和角色的抽离,讲究间离效果,无不时刻要自省,切勿沉溺戏中。对于你,后一种最恰当不过。所以这种担心,根本没有必要的。”
路意媛彻底呆住。
如此泾渭分明,如此隔岸观火,如此撇清关系,丝毫不肯自欺,亦不留任何余地,半点幻觉都不屑施舍。
一定要这么——
是要到此刻,我才知你真的淡漠,凉薄,冷静。
需要她的时候对她温柔以待,可是转身却到了将她一脚踢开的地步,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好事?
怿恒,你是太低估了我,还是太高估了你自己呢?你说你喜欢她,可以为她做到这种程度,可是我也喜欢你啊,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可以为你做到什么地步呢?
从头到尾,我都从没说过一句我是个善良乖乖任你摆布的女生呢。你这步棋,怕是要走错了哦。如果棋子不听话了,整盘棋局,也只能落得个全盘倾覆毁灭的下场了吧。
不怪我哦,要怪只能怪爱情太凶狠,体内的嫉妒和不甘的因子作恶,毫不留情地正将我一点点的吞噬,我终于束手就擒。我是真的,想要留住你的笑容和温柔呢。因为一旦曾经得到过,真的就无法忘怀了。
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