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正在医馆里听人传话的大夫皱着眉发出了有些狼狈的声音。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听到自己治疗过的病人病情已经加重到了一个相当危险的地步的话，是个大夫都会流露出不安的情绪。
然而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考虑为什么病情会加重这种事了。大夫的天职是救死扶伤，既然听说了宝鸢病情加重，那现在他应该做的事再明显不过。
这么想着的大夫匆匆忙忙收拾了一下医药箱，就向宝鸢的住处赶了过去。
“咳咳……”
躺在床上的人在安安静静地待了一会后突然颤抖起身体，用右手捂住胸口吃力地开始咳嗽了起来。旁边的丫鬟一见这种情况，便慌忙地端起一旁桌上放置的汤碗准备喂给对方。
“不用了，倒不如说没用的……呢。”
宝鸢拂开丫鬟手中的碗，嘴角勾起一抹有些无力且苦涩的微笑。她轻轻喘了几口气，刚刚就较常人相比更苍白的脸色现在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惨白。但就算这样，她也依然在努力的笑着安慰一旁急得快哭出来的丫鬟。
“但，但是……！”丫鬟咬着嘴唇这么开口，似乎是想要和谁辩解一般大声开口。然后中途她的声音又弱了下去：“明明您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您要得上这种病呢……”
为什么？
宝鸢又躺回了床上，空茫茫的眼神看向窗外广袤无垠的天空。
是啊，为什么呢。
若是有神明的话，宝鸢倒也想要问一下对方。不过若是真有神的话，估计也没有那个空闲去搭理宝鸢的问题。
宝鸢看着外面越来越近的白色身影，闭上了眼，然后招呼丫鬟道：“我现在没有办法去迎接大夫，你能帮我去吗？”
“嗯！”丫鬟点了点头，将碗放回桌上，然后匆匆跑了出去。
大夫被迎进门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床上气若游丝的宝鸢。在看到宝鸢的一瞬间他的脸色瞬间大变，然后他就带着诧异的神色将药箱随便放到了桌上就过去抽出了宝鸢的手。
“失礼了。”这么说着的大夫握住她没有血色的手，将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处。
房间里相当安静，静得似乎连人的心跳声都听得到。
大夫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沉，在他松开宝鸢手的时候，他的脸色简直沉得能够滴出水来。
丫鬟在一旁看着他这幅表情，只觉得心里已经紧张得几近窒息了。
大夫看着宝鸢没有变化的表情，又看了看一旁的丫鬟，有些欲言又止。
宝鸢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招招手，让丫鬟去了外面等待。丫鬟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乖乖照办了。
“……您老实告诉我，对于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您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大夫这么严肃地问着一脸平静的宝鸢。宝鸢沉默了一会，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您的时日无多了。”
大夫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他的眼神看向宝鸢的时候，里面满是对于一条年轻的生命即将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怜悯与遗憾。
而宝鸢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甚至还笑了笑。
“您果然已经知道了。”大夫眼神复杂地看向宝鸢。普通人在得知自己死期的时候根本就做不到如此平静，而宝鸢之所以能够连表情都不变，恐怕是因为她早就有所察觉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宝鸢轻轻叹着气，露出有些虚无飘渺般的神情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
人家不是常说有生命的东西最有灵性么？大限将至的时候生命本身就会有所察觉。最近我的确稍微感觉到了身体的状况在逐渐恶化，就心想会不会是我自己已经快要迎来那个时刻了呢——”
“没想到果然如此啊。”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宝鸢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来有恐惧活着悲伤的神色。
大夫见她这幅态度，也只能摇摇头道了一声：“也罢，也罢。”
“那么，老夫就告辞了。”大夫拿起药箱这么对宝鸢道别。宝鸢点点头，伸出手摆了摆。
丫鬟见大夫离开了，终于犹豫着走进了屋。见宝鸢的神色还算平静也就稍微放宽了心，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那个，小姐，大夫有没有说您的病情如何啊？”
“病情？”宝鸢转过头，稍微思索了一下：“谁知道呢。”
而在大夫离开宝鸢的房间后，回来照看宝鸢的李晏在看到大夫的时候，表情里带上了些许的讶异。
“大夫？他来这里干什么？”李晏这么自语了一句后脸色突然一变：“难不成是宝鸢那边出了什么事……？！”
这么想着李晏就顾不上其他的事，匆忙赶向了宝鸢的房间。
“宝鸢！”
李晏一声呼唤刚刚脱口而出，下一秒他就僵在了原地。
“怎么了？一副要亡国的样子。”宝鸢躺坐在床上正在吃糕点，看着他这幅样子露出了忍俊不禁的表情。而那个照顾她的丫鬟正在一旁候着，手中是已经喝空了的汤碗。
李晏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有些愣愣地开口：“……那个，刚才我见大夫从你的房里出来……”
“人家是来给我开药的，你急什么啊？”宝鸢不慌不忙地说：“之前我喝的汤药太苦了，我和大夫说了以后，人家就特意过来给我开不那么苦的药给我喝。丫鬟又怕我觉得苦，还特地给我做了点心吃呢。”
“不过小姐倒是喝的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来这汤药是苦的呢。”丫鬟这么拿着药碗笑着说，李晏在听到她们的话后更觉诧异了。
这么说，大夫特地赶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李晏思索着，抬起头看见宝鸢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的，带着笑意的眼，最后还是决定暂且先不再提这件事了。
宝鸢看李晏的神色放松下来后，眼神黯了黯，然后又恢复了那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表情。
有些事情，还是不让自己身边的人知道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