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程小楠打完了点滴，正准备起床的时候，顾琰就来了。
依然还是先前的模样，从头到脚，每一寸地方都填充着所谓的精英范儿，程小楠看着他的样子，突然就有片刻的恍惚。
她近来总是时不时地感慨，时不时地想起初见之时，那时候她还是个天真简单的乡村少女，而他则是个被人四处追杀的混小子……
多年过去，她程小楠已经不复当初的简单纯粹，而混小子也终于变成了衣冠楚楚的精英男，时光果然是台强力的整形手术啊。
“想明白了吗？”见程小楠看着自己，顾琰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吩咐了管家准备晚餐后，就径自将程小楠揽在了怀里。
“你知道？”程小楠顿了一下。
顾琰笑了笑，直接带着程小楠出门道：“既然愿意醒了，那就表示你想明白了。阿楠，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怎样对自己最好的。”
事实上，顾琰很早就看出了她在装睡的事实，不过她既然想装，那么他就不在意地配合了，毕竟人家因为他丢了挚爱和肚里的孩子，他没有理由不给人一点时间尽尽哀思的。
万一要是逼得太紧，把人给折腾疯了，这场游戏也就没意思了。
虽然他觉得程小楠不至于那样，可在这件事情上，他破天荒的不想去冒险。他只想在她尽完哀思之后，慢慢地和她算一算新账旧账。
程小楠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他的意图，虽然她从来不算真正的了解他，但也清楚，他向来是锱铢必较的性格。
他是不会让她好好安生的。
她也已经有了这个准备，只是一想到那些被自己所连累的那些人和事，她还是忍不住地看向他：“他们人呢？”
虽然知道这种时候不问比问必定好得多，可她就是忍不住了，而且也不想忍住。
她从来没什么朋友，一直交好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虽然她不是那种成天关心这个在意那个的白莲花，可是对于真正住进自己生活里的这些人，她还是做不到不去在意。
一想到他们都是因为她而惹上这样的事情，她心里仅剩下的良心便觉着难过得厉害。
“所以，你终究还是因为他们那些人，才选择睁开眼来面对现实吗？”顾琰的声音有些讽刺，揽着她那只胳膊的力道也马上就加大了。
程小楠的头皮麻了一下，看着他解释说：“不管是因为什么，我知道自己以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了。”
“希望你真的言行一致。”顾琰冷笑之后，便不再说什么了，程小楠还想追问，可看他那紧绷的下颌线条，话到了嘴边还是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自我安慰地想着，顾琰虽然不把道德和法律当回事儿，但从她认识他开始，他就是个极重承诺的人，他之前既然说过要放白衡宇了，那么他就一定不会有事情的，而那些顺带牵扯进来的人，也一定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至于时光是否让一个人的本性转变，程小楠下意识地不去考虑。
从房间里到大厅，程小楠紧紧贴着顾琰，一路上根本没有见到半个人影，就连摆着丰盛食物的餐桌边，也是空荡荡的。
注意到她的狐疑，顾琰笑着解释说：“我让人都出去了，所以接下来，没有人会跑来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的。”
程小楠顿了顿，意识到某种可能后，便不在乎地直接走到了餐桌边。
正想坐下，顾琰忽然伸手拽住她，她不解地看着他，见他绕到她身后，缓缓地拉开了凳子，这才恍然大悟过来。
她说了声‘谢谢’，缓缓坐上凳子，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扮作一副绅士样，但身为玩物，她还是必须配合主人的表演。
“先喝点粥吧，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他说着，便亲自给她盛了粥放在面前。
程小楠老老实实地接过，吃得干干净净后，见顾琰继续添着，便也只得继续跟着吃了下去，一口一口。
那人平静的看着她，盛饭之余一边吃着自己饭，一边偶尔夹些小菜的在她的碗里，平静的餐桌氛围，在某种程度上简直就像是热恋中的男女般。
程小楠不愿去想那些，她一直就是大胃王，加上从来也不挑食，所以便对碗里的食物照单全收了。
她从小就明白，在任何时候吃饱肚子都是最重要的，所以吃不下饭，倒胃口什么的，那种富贵病她是从来没有的。
而顾琰更是从一开始就欣赏她这样的脾性，所以平日吃得并不多的他，今天看着她吃，不自不觉地就多吃掉了半碗饭。
意识到这点后，他便专注地开始给程小楠夹菜了。
程小楠看了他一眼，最后吃得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得端开饭碗说：“够了。”
“真的够了么？”顾琰平静地看着她，筷子上的菜依然悬在空中，大有一种她不接就会一直等在那里的意思。
程小楠只好将碗拿过去接住，可是对方将食物放进她的碗里后，又接着夹了一筷子。
程小楠脸色微变：“真的够了，不能再吃了。”
“可是我觉得还可以继续。”他面无表情地说着，“你说过‘心有多大，胃就有多大’的，而我也相信这一点，毕竟……”
程小楠不等他说下去，说了声‘我知道了’后，便将手里的碗再次伸了出去。
她就知道，所有温柔不过是心血来潮的情趣，顾琰是不可能放她安生的。
过极必伤，程小楠从不觉得吃饭是一件如此让人辛苦的事情，可是她却只能老老实实地吃着，一口一口，细嚼慢咽。
如果是以前，她就算是弄得头破血流，也必定会把这满桌子的杯盘碗筷砸到顾琰头上，可是现在……
她只是一个玩物。
放弃了自尊，丢掉了感受，从她跪在顾琰面前的那一刻起，过去的程小楠就已经死了。
她不再需要自我，不再需要坚持，因为面对顾琰的时候这一切都会变得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