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景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半眯起眼睛道，“笑的像个偷腥的的猫儿！”
我撑起身体，拿着浴巾，将自己包裹起来，接着去了浴室放水，美美的泡了个牛奶浴。
等我出来的时候，顾承景已经衣冠楚楚，看样子是准备出去。
我伸了个懒腰道，“今天礼拜天，顾少还要去公司？”
顾承景点头，“你今天在家休息，我有应酬，晚上会尽量回来陪你吃饭，但是也不要等我到太晚，明白吗？”
我点点头，上前几步，帮他整理好了领结，在他脸上印下一个GoogByeKiss之后，将他送出了门。
昨晚的疯狂，确实让我精疲力尽，但是今天我并没有时间休息，我必须得找程耀峰，商量一下公司设计部的事情。
昨天见了一天的客户，我忽然明白，就像我这样，空口白牙拿着合同去找人家，根本不现实。
目前温城市家具这一块竞争挺大，特别是老钱这种公司，以前业务做的太杂，圈子里已经坏了口碑，所以现在真正的拿产品说服别人，没有像样的设计，完全是痴人说梦。
我给自己弄了个简单的早餐，接着收拾钱包、钥匙、手机，还有公交卡。
从顾承景的公寓到公司，走路连二十分钟都不用，这本来就是他为了我，特地买的房子。
但是为了节省时间，我还是选择了乘坐公交。
到公司的时候，各个办公室乱成一团，约莫都在说公司改制的问题，有些部门精简，有些部门砍掉，但是有些部门却幸灾乐祸。
比如行政部、秘书部和人事部统统精简，在原有的基础上，将各个部门的人，保留五个左右，而公关部，则是彻底的被砍掉，余下的人要么转业务，要么自行辞职。
很多人怨气很大，毕竟都习惯了吃饭拿钱混日子，但是业务部经理很高兴，据说出现了拿钱在他手中买业务部组长的事情。
我虽有耳闻，但是一来，我不是公司内部的核心管理人员，根本无权过问此事，二来，业务部经理是老钱的小舅子，所以任何人都拿他没有办法。
程耀峰面对着纷争，也是有气无力，冷着脸唱了很久的黑脸，见我周末还来到公司，十分诧异。
我推开了他的办公室，动作随意，这些天我们两个并肩作战，经过磨合，工作上已经默契无比。
坐在他的办公室前面，我将手中的一份策划书摆正，“程总，脸这么黑，是不是那晚的合同没有拿下？”
程耀峰叹息，“拿下是拿下了，可是你看看外面，乱糟糟一团，哪像个公司的样子，哎，徐薇薇，你叫我什么？”
我笑着看着他，“程总，我这边有个策划，你看看，能不能成？”
我将策划书翻开，他拧眉看着我，“别人不知道，叫我程总也就算了，但是你知道也这么叫，我就要怀疑你是不是为了讽刺我啊！”
我笑的前俯后仰，“聊正事呢，我们既然决定要往木材这块发展，设计师必不可少，你琢磨一下，成立一个设计部，怎么样？”
程耀峰叹息，“你看看外面，那些人都要造反了，每天将公司当做菜市场，嗑瓜子的有，聊八卦的有，甚至还有人在我面前打扑克，你说说，目前这个状态，还怎么成立新部门？”
我无奈，略微沉吟道，“那怎么办？把老钱叫回来亲自收场？”
程耀峰摇头，将脖子上的领结取下来，仍在办公桌上，“老钱已经彻底失联，我真他妈不想干了，在这里受气，我何苦啊我？”
我无奈的笑，“我们俩还欠着公司薪水呢，哪怕公司倒闭，所有人都离开，唯独我们俩走不了，别发牢骚，快点看看我的策划案！”
程耀峰将策划案拿过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策划案不多，仅仅几千字而已，是我早上花了两个小时写好，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但是我想，程耀峰能看懂就好。
他皱了皱眉头，“想法很不错，但是具体实施，怕有困难，第一，现在的学生，也没有我们那个年代好糊弄了，随随便便一个设计创意大奖，就能将他们的图稿签过来，第二，我们才砍掉了那么多人，又增加新的部门，你猜公司内部员工会怎么说？”
我坐在那里蹙眉，抿唇没有说话，程耀峰道，“不如这样，你先从网上下载一些畅销的款式图片，全部要一些大众款，不会有创意纠纷的那种，拿着那些图片，先骗客户签约，他们交了定金我们才有钱，才能继续接下来的设计！”
我愣愣的看着程耀峰，没有想到，外表老实的程耀峰，竟然想想出了这种馊主意。
程耀峰也是无奈，叹息一声，再叹息一声道，“老钱媳妇那六百多万拿不回来，我们连这个月的工资，都没有下落，薇薇，你要是我，你怎么做？”
程耀峰也不容易，老钱将这个烂摊子，说丢就丢给了他，看他的言行举止，不像是穷的非要靠这份工作生活的人，但是却坚守着公司，并没有抛弃我们。
我们应该感恩。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我只能缓慢点头，外面依旧嘈杂无比，似乎是业务部经理和底下一个员工吵了起来，眼看着有动用武力的架势，程耀峰一扒拉自己的领口，气势汹汹走了出去。
一脚踹在办公室门上，他怒吼，“嚷什么？不想干了就给我统统滚！实话告诉你们吧，公司已经连这个月的工资都发不下来了，还想着在这里混日子的，早他妈给我走人！”
业务部经理叫做汤袁，人如其名，圆滚滚，就仿佛汤圆一般，他上前看着程耀峰道，“哎，耀峰，我知道我姐夫将公司全权授权给你管理，但是你也不能这样，连工资都不发给我们啊！”
程耀峰冷笑，“要不这样，这个副总你来做，我跟着你干，直到哪天你说够了，我就他妈离开公司？”
汤袁不说话了，目前局势一团糟样，他自然没有那个能耐，将公司撑起来。
他是个没有什么才华的人，跟着老钱唯一学会的就是拉皮条，所以站在那里，顿时显得有些讪然，“我不做那个副总，但是不管怎么着，工资你得发吧？”
程耀峰深吸一口气道，“所有人，工资减半，愿意留下来的就留下，不愿意留下的，立刻走，欠你们的薪水，下个月的十五号来公司结清！”
汤袁刚想狡辩，却忍了忍，看样子，是对工资减半十分不满。
程耀峰的话说完，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开始收拾东西，他深吸一口气，退回了办公室里面。
我蹙眉看着他，“下个月十五号，你哪儿有钱将他们的工资结清？”
程耀峰摇摇头，“我没办法，昨天收的那笔定金，交了公司的租金和物业费，这些人的薪水，必须按照之前的标准结清，那不是一笔小数目，薇薇，我们得加油多跑业务，多收定金了！”
我苦笑，“坚持的这么困难，还不如放弃！”
程耀峰白了我一眼道，“想走？把欠公司的薪水还回来！”
我刚想开口，程耀峰比了个手指，“三倍！”
我只能无语的乖乖出去，打印图片，跑业务。
其实离开公司，只不过说说而已，这算是我大学毕业第一份工作，能有这份工作遮丑，我感激不尽，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况且老钱那个人虽然混账，不算什么好人，但是对我，也真的义气，就凭着魏天良的事情，他没有落井下石，我就应该感激他，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在这里，坚持到最后一分钟。
拿着图片和合同，我开始走街串巷，凡是摆了木头制品店铺，不管商场还是杂货店，我都会走进去问上一问，遇见有些感兴趣的，就将公司的图片拿出来，一样一样为客户解释。
一整天下来，我徒劳无功，整个人累的躺下就能睡着。
晚上七点的时候，我接到了顾承景的短信，他应酬，今晚可能不回来吃饭，也让我不用等他。
从沙发上坐起来，我喝了一大杯清水外加一整个面包，接着收拾东西，出门继续跑业务。
那是一个小店的门口，货架上挂着木质饭勺以及小孩儿玩具，但是下方却摆着几个旧式的藤椅凳子，门口一个年过半百却头发银白的老人，他在椅子旁边，走来走去。
我站在门口，叫了一声，“请问有人吗？”
旁边的老人，扭身看着我，“姑娘，要买什么东西吗？”
被拒绝了太多次，我已经无敌了，深吸一口气道，“老人家，您看看，这是我们公司新出来的产品，客厅系列，卧室系列，包括饭勺和木盆，统统都有，您要不要订制一些货，摆在门口增加商品的SKU？”
老人家看了我一眼，“这么晚，还出来跑业务？”
我讪然一笑，“为了工作，没办法！”
他点了点头，“辛苦吗？要不要考虑换份工作？”
我摇头，“不辛苦，我喜欢这份工作！”
说完，我又将图册翻到最后一页，“您看看，我们公司也有这种实木座椅的订制，质量很不错，纯原木，没有任何污染，从油漆到螺钉，都是我们公司自己生产！”
老人家似乎很感兴趣，翻了我手中的图片一眼，最后看见了卷首的几个字，“恒发公司？”
我点点头，他低喃，“没听过！”
我讪讪一笑，“公司刚刚开展这方面业务，以前都是做建筑之类的销售！”
正在我头疼的想着解释，公司为什么要从建筑改行做木头，屋子里传来一个声音，“谁在外面？要买什么吗？”
我疑惑的看了老人家一眼，他正拿着我的图片，看的目不转睛，我不好意思将图片从他手中抢走，心里却暗自生气，你又不是老板，问那么多做什么？这不是浪费我时间么？
摁着耐心，我等了半响，老人家终于将图片还给了我道，“这椅子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我点点头，接过图片，想要收拾完了跑下一家。
公司那些人的薪水，还等着我骗一些定金发放呢，我真没时间陪着他在这里多说。
老人家见我想走，开口道，“那个椅子，多少钱一把？”
我楞了一下，这，我们公司不做零售啊。
略微犹豫了瞬间，我开口，“三千一把！”
这个价格，足以吓跑很多人，毕竟市场行情，正常的一把椅子在八百左右，大牌质量好的，也撑死一千多。
但是老人家没有被我吓跑，而是点头道，“给我来四把！”
我，“……”
他的手，伸到裤兜里面掏钱，果然搜出了一叠粉钞，看着我道，“什么时候能做好？”
我有些无语，但是想着这是我第一个单子，只能认了，蚂蚱再小也是肉啊，况且一万多块钱，能帮老钱还一些债务了。
默默的接过了他的钱，我蹲下身子，摁在自己的膝盖上，开始写合同，上面约好了交货日期，三个月。
将合同给他签字，他略微有些犹豫，接着拿笔龙飞凤舞写下了自己名字，写的什么，反正我不认识。
老家人点点头，拿着其中一份合同离开了，我将钱和合同放回包里，这才想起，他还没有告诉我，他的送货地址。
但是等我再去追他，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我觉得自己真的弱爆了，哪有这样的，收了别人的钱，却连人家的送货地址都不知道。
我想合同上面有我的姓名电话，他若是想起来，肯定会电话联系我。
第一笔订单，就这么糊里糊涂成功了。
这一晚，顾承景没有回来，我晚上二十三点回到公寓，洗澡之后，前所未有的睡的香甜。
第二天一大早，我来到公司，公司一个人都没有，这个时候，还不到上班的点。
将公司打扫一半的时候，程耀峰来了，他环视四周道，“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我诧异，“还没到上班时间呢！”
程耀峰点点自己的腕表，“都快十一点了！”
我“噗呲”一笑，难怪自己这么累，不知不觉，竟然过去了四个小时。
他从门角拿出了扫把，跟着我一起打扫，“连做洒扫的清洁工都不来了，你说说，老钱这留下的叫做什么事儿啊？”
我笑着看着他，“别埋怨老钱了，他现在躲高利贷，对外声称把公司卖给了你，自己将所有的事儿全部揽了，已经很不错了！”
程耀峰叹口气，“这么说，我还得感激他？公司竟然清净的一个要高利贷的都没有？”
我爬上桌子，将抹布递给他，“帮我洗抹布！”
他卷起了袖子，“下来，你下来，女孩子家家，爬高上低，像什么话？”
我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将抹布拿去透水，接着跟他配合，将整个办公室打扫了起来。
昨天还嘈杂的公司，今天就清净的可以。
不过这样也好，那些人，没有一个是真正能做事的。
点了外卖盒饭，我和程耀峰两个人，面对着面吃饭，吃饱了之后，我们开始正视公司的问题。
公司跑的没人了，所以首先，要招一个前台，起码公司得有公司的样子。
程耀峰皱眉，“公司没值钱的东西，再说到处都有监控，不会有人偷东西，前台的话，让这个办公楼的洒扫阿姨兼守一下，反正她没事也是躲在杂物间嗑瓜子，一个月给她一千！”
我看着抠门之极的程耀峰，无语到了极点，这家伙，又一次刷新了我对他的认知。
程耀峰道，“所有事情都可以将就，唯有我手上这个不行，黄太太提出一个月要货，若是质量可以，她还会继续订购！”
他将黄太太的订单，拿过来给我看，虽然只有三十万，首付了十五万，但是比起我的四把椅子，已经好了太多倍。
我将自己的一万二，外加四把椅子的订单，拿给了程耀峰，程耀峰笑了起来，“徐薇薇，你昨晚是不是穿的很差？人家土豪一定当你是乞丐，所以同情你，给你拿点零花钱！”
我摇头，一把夺过了订单，“别侮辱我的美貌，有我这么好看的乞丐吗？”
程耀峰低头看着我，从旁边摸出了一根大头钉，“来，扎扎你的脸，看看会不会出血！”
我嗔怒的看着他，“别闹！”
他摇头，“公司订制模具得好几万，你以为做几把椅子，就那么简单，所以你这一万多块钱，还不够模具的钱，所以趁早啊，将订单退了！”
我蹙眉，“这是我签下的第一个订单，再说这椅子，再普通不过的款式，你就拨点款，连这个椅子的模具一起做了，怎么了？”
程耀峰无奈的看着我，接着是深深的叹息，我沉吟，“也不是我舍不得退，这老爷爷，地址电话都没有留给我，我没法退啊！”
程耀峰拿起自己的茶杯喝水，那表情明显带着鄙夷，我无奈道，“订制这个椅子模具的钱，我自己出，但是我们不能失信于人！”
程耀峰再次摇头，“给你出个主意，自己去商场买四把，反正这种款式，随便那一家都类似！”
我咬唇，继而抬头看着程耀峰道，“那可不行，这不是等于走老钱的后路吗？拿别人的商品，贴自己的商标！”
程耀峰为难了，“薇薇，我们是真的没时间和精力，做你这个单子，你要明白，下个月十五号，我们得拿出一百三十万的遣散费！”
我将一万二推给程耀峰，“拿着，我会继续努力！”
程耀峰见我坚持的样子，也不再多说，而是规划了我们下午的业务线路，分头出发了。
整整一天，累死累活，我依旧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本来在外面忙到七点多，我打算啃个干面包，继续忙，可是顾承景电话打了过来。
他声音明显透着不悦，“在哪儿啊？”
我吓的一口矿泉水险些呛了出来，听这位爷的声音，他心里又是极度的不痛快，每次他心情不好，我都要跟着一起遭殃。
就好像上一次，我被大半夜的赶出去，就是因为他回家了两天，估计受了什么委屈。
我慌忙哄他，“我在买菜呢，顾承景，你想吃点什么？”
他这声音才好听了很多，低低的道，“什么都不吃，你赶紧回来，五分钟之内我得看见你！”
这里离公寓，哪怕打出租车也得半个小时，他给我五分钟？
开玩笑吧？
我气喘吁吁的道，“五分钟不行啊，这会儿堵车，我得半小时！”
他声音顿时冷了下来，“旁边就有商超，你去哪儿买菜了？是不是又跟那个程耀峰在一起？或者跟沈文之？”
天地良心，这个顾承景，可真是，醋坛子！
我在电话里面，长叹了一声，“我去了菜市场，商超的水果和菜不新鲜，上次你不是爱吃锅巴肉吗？我特地在菜市场这边挑选小里脊！”
其实我就糊弄他，我估计他连上次吃了哪些菜都不记得了，所以锅巴肉是什么东西，他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怎么会明白？
他果然被我糊弄了过去，声音又轻柔了一些，“快点回来，家里有钟点工，两天打扫一次，也会补充冰箱的食物，所以你需要什么，只用给钟点工留张字条！”
我应声了之后，打了辆出租车，迅速的往公寓赶去。
他说家里？家里有钟点工？
这个认知让我高兴起来，我心想，我和他现在的日子，可不就是像一家人？
提起家人，我就想起爸爸。
这个礼拜实在是太忙，我没有过去看他，不知道他好不好？
乘出租车回到家的时候，顾承景已经站在楼梯口等我，他瞥了我一眼道，“买菜？锅巴肉？”
我心虚的笑，知道自己这身打扮，不是买菜的样子，于是主动上前勾住了他的脖子，献上了自己的吻。
他嫌弃的推开我，“徐薇薇，你现在怎么越来越没羞没躁？”
我忽然想起了我遇见老钱的那天，记忆中的自己，精致的不像话，哪像现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