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父亲的病,已经束手无策,连续照顾了父亲半个月,我发现我在的话,会更加刺激父亲,让他的病时好时坏,只能请了两个贴身护工,二十四小时轮班的照顾父亲。
可是这两个护工,难免有偷懒玩忽的时候,所以有时候,也得我亲自动手。
比如这个时候,我见父亲躺在床上,歪着嘴巴,嘴角流出了唾液,可是护工在一边的陪护床上呼呼大睡。
我自己去洗浴间拿了毛巾和水盆,沾湿了毛巾,给父亲擦拭脸颊和嘴巴,父亲睁开了眼睛,看了我一眼,竟然难得的清醒过来,“薇薇……”
我点头微笑,“爸,您醒了?”
父亲点点头,目光有些恍惚的打量着我,接着问,“顾承景呢?他对你好吗?”
我拿着毛巾的手,微微一僵,接着端着水盆,去了洗手间,换了另外一个盆子,接了温水打算去给父亲洗脚。
父亲又糊涂了,以为我和顾承景还没有分手呢,从卫浴间出去的时候,父亲将目光落在我身上,低声细喃,“我想起来,不是顾承景,是沈文之,你们分手了没有?”
我将水盆放在地上,为父亲脱下鞋袜,又将床的靠背摇高了一些,让父亲靠在那里更舒坦,接着将他的脚放入水中。
他因为高位截瘫,所以下半身大部分时候没有知觉,再加上中风,已经瘦的皮包骨头,我看的不忍,因为心疼,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父亲声音很低,很柔,似乎怕吓着了我一样,“薇薇啊,听父亲一句劝,跟沈文之分手吧,离开温城这个地方,找个朴实的男人,嫁了!”
我抿着唇,摇摇头,不敢去看父亲的脸,这是第一次我忤逆父亲,我自己也没有想过,在这个时候我心情竟然出奇的平静,抬起头,我勇敢的迎上了父亲的眼睛,那么混浊,那么苍老,而且那么的凄凉。
我低声,“爸,下个月十五,我就要跟沈文之结婚了,那一天,您也来我们婚礼现场,好不好?”
父亲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估计他也没有想到,沈文之的家人,真的能够接受我。
我笑着,开始憧憬以后生活,“爸,我想过了,沈文之父母,毕竟两个人做伴,所以不需要我们陪着,但是您,比他们更加需要我和文之,结婚之后,我们就搬出来住,那个时候将您接回来,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我还给您生几个大胖孙子,好不好?”
父亲听了,没有任何开心的表情,反而是满目的担忧之色,他缓慢摇头,“薇薇,沈文之,他父母,都,同意你们结婚?”
我笑着点头,帮父亲搓洗着脚道,“是啊,沈文之父母很好,他妈妈,跟我亲妈妈似的,十分慈祥,吃饭的时候,还给我夹菜,沈市长也很好,还吩咐沈妈妈给我一个大红包呢!”
父亲缓慢点头,“你生活幸福,我就放心了,放心了!”
我将父亲的脚擦干净,“爸,您再等等,下个月十五号之后,我一定接您从医院出来!”
父亲摇头,“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医院里,你以后,也别再来过来了,被人知道,沈市长找了我这么个亲家公,该被人指着鼻子笑话了!”
我心里一酸,“爸,您说什么呢?女儿就算不要婆家,也不能不要爸爸!”
父亲再次摇头,闭上了眼睛道,“爸爸老了,帮不了你什么了,乖乖的回去,别让爸爸成为你的拖累!”
我蹙眉站在那里,父亲摁响了电子摇铃,护工这才从那边的床上醒来,慌忙过来道,“徐小姐,您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见我手里有抹布,于是接过抹布道,“我来,我来,您回去休息!”
父亲冲着我点点头,“快回去吧,只要你过的幸福,爸爸也就安心了!”
我只能跟父亲告别,接着离开了病房。
沈文之等在外面,摆弄着手机,一见我从病房出来,赶紧将手机摁灭屏幕,藏了起来。
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我冲着他斜眼,接着咬唇,伸出了手,“手机拿过来?神神秘秘,是不是跟别的女人玩暧昧?”
沈文之翻了翻白眼,“徐薇薇,我真是……”
我不忿,“真是什么?有什么事情,我也不屑管你,需要这样神神秘秘吗?”
我瞥了他一眼,走在前面。
其实我平时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只不过刚刚在父亲那里,受了刺激,总觉得幸福没有这么简单,所以面对沈文之将手机藏头露尾,我有些小肚鸡肠。
沈文之几个阔步追上了我,一把将我圈在怀里,口气无奈的道,“这么不相信我?”
我蹙眉看着他,“你相信我了吗?看见我就把手机藏起来,你要真是看上了别人,就直接告诉我,我也不会阻拦你!”
我声音酸酸的,已经有了泣音,可是想起他抛弃我,跟别的女人好,我心里还是忍不住十分难过,连眼泪都忍不住快要落下来。
沈文之用手,帮我擦拭脸颊,眉头深深皱起,“好了,好了,不哭,我坦白好不好?”
他将手机掏出来,屏幕解锁,接着露出了屏幕上的内容。
上面是百度页面,他搜索的是,如何跟女朋友求婚才浪漫。
下面乱七八糟的回答,居然还不少。
我心里一暖,又觉得愧疚,他这么对我,我竟然还怀疑他。
我低着头,越发不敢说话,他捧着我的脸,让我看着他道,“徐薇薇,现在相信我了吗?”
我很轻的“嗯”了一声,明显是底气不足,他竟然低声笑了出来,“徐薇薇,我明白了,你在吃醋,你以为我跟别的女人在聊天,所以吃醋了!”
我脸色一阵发烫,伸手推开了他道,“胡说什么!”
我低着头往前面走,他冲着我背影大声叫了出来,“徐薇薇,你就是在吃醋,徐薇薇你真的爱上我了……”
我连耳根都开始发烫,低着头跑的更快,沈文之的声音在后面更加大声的响起,“徐薇薇,我也爱你,很爱很爱,比你爱我,更加爱你!”
这个时候,我已经跑到了医院外面的停车坪,沈文之依旧不依不饶,“徐薇薇,我爱你,我爱你……”
我回头,嗔怒的看着他,“别喊了,整个医院的人都要听见了!”
沈文之笑着跑了过来,一把将我抱在怀里,让我双脚离地,“我就要喊的所有人都听见,徐薇薇,我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我笑着捶打他肩膀,“害不害臊?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旁边疾行过一辆黑色汽车,我吓的尖叫一声,沈文之抱着我也赶紧往旁边躲,那车擦拭着我们的身体,渐行渐远。
我提心吊胆,看着那车熟悉的车牌号,顿时心里充满担忧。
沈文之将我放了下来,盯着那车的尾气道,“真是讨厌,顾承景这种人,要是哪天被黑道上的人砍死了,我也就能安心了!”
我慌忙捂住了他的嘴巴,“这话别乱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父亲还有好几年才能退休呢!”
沈文之笑了笑,“放心,违法犯罪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做!”
我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往停车坪里面走,他的车停在最靠近外面的地方。
正在我坐上副驾驶室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接起电话,那边是老钱打来的。
他告诉我,我接的那笔订单,四张椅子已经完全做好,今天是约定好了,交货的日子,可是订单上并没有写交货地址,问我怎么办?
我想了想,让他将椅子送去那里的杂货铺,其余的我自己会想办法。
老钱答应了,我让沈文之掉头,将车开去旧城区的杂货铺。
沈文之自然没有异议。
已经是入秋的时候,我在旧城区的街头,显得衣衫有些单薄,旁边放着老钱送来的四张椅子,来来回回,我等了三个小时。
那三千块钱一把椅子的老先生,还是没有过来,我担心沈文之等的急了,于是让沈文之先走,可是沈文之死活不愿意。
我无奈的看着他,并不肯妥协,他也无奈的看着我,更是不愿意妥协。
没办法,我只好随他高兴,半夜十二点的时候,那头发花白的老先生,终于在杂货铺前面出现。
我赶紧迎了上去,朝着他鞠躬,“先生您好,您还记得我吗?去年的这个时候,您在我手里订了四把这样的原木椅子,您看看,现在椅子已经做好了,您告诉我地址,我帮您将椅子送过去!”
那先生有些惊讶,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眼道,“你是,那个业务员,恒发公司的?”
我笑着点头,暗道老先生好记忆,他爽朗的笑了起来,“你变了,才一年的时间,徐小姐变得更加光彩动人了!”
我笑着道,“这一年的时间,先生您可是一点都没有变!”
老先生摆摆手,“现在,你似乎过的还不错,怎么样?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来我公司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