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手机,手指停在拨号键上,有些难以下手,因为黛儿可怜巴巴的看着我,看得我很是心里犹豫。
“薇薇,求你了,我不想吃什么菠菜粥,难吃死了,我最讨厌菠菜了。”黛儿拉长了声音,大眼汪汪的看着我。
自从我认识黛儿开始,黛儿最讨厌的东西就是菠菜,讨厌到有一点点菠菜的东西都不吃,虽然说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我不该逼黛儿吃她最讨厌的东西,可是黛儿现在情况特殊。
失血过多,需要补充等富含铁的物质,可黛儿想吃的皮蛋瘦肉粥,瘦肉和粥倒是没什么问题,可皮蛋富含铅,铅更会取代钙质,影响钙的摄取,可能造成缺钙。
黛儿平时就喜欢吃皮蛋,现在这种时候吃皮蛋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要么菠菜粥,要么白粥,自己选吧!”我看了一下手机,现在已经是一点四十七分了,黛儿再拖下去估计连医院食堂的白粥都没有了。
黛儿鼓起了腮,想了一会儿,闷闷道:“我要白粥。”
我愣了一下,白粥?
我还以为黛儿再讨厌菠菜也会选菠菜粥的,毕竟菠菜对黛儿来说,再难吃好歹也有个味道。
白粥可是彻彻底底的白粥,因为是在医院里,还刚刚抢救过来,什么咸菜、萝卜丝都没有的,什么都没有,咽一碗白粥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至少我光想象,就感觉舌头全没有味道了,恶心反胃。
“行,我让老钱给你带碗白粥回来”我诧异了一会,就打算拨号。
“玛德,什么破地方啊!难吃的要死,贵的要放血”老钱的大嗓音我再熟悉不过了,因为我进来的时候门没有关紧,起不到隔音效果,他的话我一字不漏的听到了。
看来,老钱和程耀峰已经吃饱回来了,也不知道医院食堂这时候有没有白粥,如果没有,那就让老钱跑一趟去外面买碗白粥回来吧,毕竟躺在床上的可是黛儿,怎么说也是多年情人了。
老钱走在前头,推开了病房门,脸色铁青,看到黛儿半躺在床上,脸上又露出狂喜之色,快步走到床前:“黛儿,你醒了。”
而我一见老钱的新形象就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老钱的头不像之前那样头发还有一点点的发根,已经是全光滑的了,简直是油光可鉴哪,如果换上和尚的僧袍,往大街上一扔,谁会知道老钱是一个老大不小的老板,肯定会以为是个和尚。
不过还好老钱换了身休闲服,虽然配上那满脸抓痕和大光头有点不伦不类,也好过之前那样穿着十七八岁小伙子的衣服看上去还以为是哪个神经病从精神病院跑出来了。
“噗嗤”黛儿看到老钱的新形象先是一愣,然后不给半分面子,笑得前仰后翻,一只手捂着肚子,一直手不停的拍腿上的被子。我眼疾手快的抓住那只手,这可是动过三次刀子的右手腕啊!
再拍被子,导致伤口破裂,动第四次刀子还是小事,就怕连刀子都不能动了。
“哈哈哈哈,老钱,你这是怎么了,被猫抓了然后被抓到寺庙里当和尚了吗?”黛儿笑得停不下来,听黛儿这么一说,老钱倒像是真的经历了这些事一样,不知为何我也想笑。
程耀峰落后老钱几步进来,看到黛儿笑个不停,我也是一副忍笑的模样,一脸茫然:“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我强忍笑意,说道:“老钱的新形象挺搞笑的。”
程耀峰“哦”了一声,有些得意洋洋的说道:“老钱还死不愿意,这样弄个大光头虽然像个和尚……”
“程耀峰你给我闭嘴”老钱对着黛儿是温柔体贴、嘘寒问暖,可是对着程耀峰可是脸都黑了。
至于为什么脸都黑了,看到老钱头上的光滑以及程耀峰说的被老钱打断的那句话,就知道老钱心里的怨念有多么深了。
程耀峰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什么。
“老钱,你到食堂给黛儿买碗白粥吧!她现在也吃不了别的东西。”黛儿现在的身体那么虚弱,而且时间也不早了,医院的食堂只供早中晚三顿饭,其他时候如果要吃东西,要么出医院买,要么自己到医院的特定区域自己做。
现在已经一点多快要两点了,这时候估计还有东西吃。
而且看老钱对程耀峰的态度,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对程耀峰有什么好脸色了。
“食堂?”程耀峰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我刚才和老钱要到食堂买点东西上来和你一起吃,可是食堂已经在收拾了,这会儿估计已经收拾干净了。”
我这时候才注意到程耀峰两手空空,程耀峰明明说过,会给我打包东西回来的,怎么现在又变成要在食堂买起来和我一起吃了。
“怎么回事?”我有些不解,刚才就听见老钱在抱怨,难吃得要死,贵的要吐血。
“别提了。”老钱听我问是怎么一回事,猛得一拍大腿,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都说医院的饭菜没点油水,淡得跟没放盐一样,我这不就和程耀峰去外面吃了吗?”
对啊!我点了点头。
黛儿拍了拍老钱的后背,皱着眉头道:“什么事至于你气成这样啊!小心高血压又犯了。”
我心神一动,黛儿这表现绝对不是对老钱没有感情,不过也是五六年的时间都花在老钱身上了,就是没有感情,老钱对黛儿来说也是特别的。
老钱被黛儿这么一“关心”,就训斥起了黛儿:“你这丫头,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啊!玩自杀,这是好玩的吗?你要是有个好歹,你那老娘可怎么办啊!而且我家那个母老虎说要你还钱,她也过不了我这一关啊!”
黛儿闻言,白眼一翻:“知道了。”
老钱这明显就是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黛儿关心他高血压,他反倒训斥起了黛儿。
我无奈摇头,笑笑。
这时我才感受到有些饿了,早上那么早就吃了早饭,然后折腾到现在,黛儿没事,我放松下来才感觉到饿。
“你和老钱是怎么一回事?”就是外面的东西再难吃再贵也不至于吃不饱吧!
程耀峰揉了揉眉心,这是程耀峰非常苦恼的时候才会做的动作,就好像我总是下意识的咬下唇一样。
程耀峰看了老钱一样,才靠近我,在我耳边轻声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因为老钱的特殊装扮,他先带着老钱去理发店理了个发,再到医院附近买了身衣服,然后才去吃饭,这也是为了别人别把老钱都做神经病医院跑出来的。
回头再把老钱送到神经病医院去。
他本来是想着随便找个路边摊,解决一下就算了,可老钱逼着他一起去医院附近的饭店吃饭,医院附近的饭店特别多,可是因为是中午的时候,生意特别好,可谓是大排长龙。
老钱也耐得住性子,拉着他一起排队,等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有位置了。
一看菜单,无论什么菜色都要贵医院和其他地方两三倍,这也就算了,谁叫饭店生意那么好呢?肯定是有过人之处,而且地理环境还是在医院附近,店租可能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老钱大手一挥,就点了好几个菜,当然老钱身上是没有什么钱的,因为他打出租来医院的那点钱还是打劫儿子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能有多少现金?
他也就算了,一顿饭而已,贵点就贵点了,虽然他之前因为老钱这个坑货上司被老钱的老婆和一群好姐妹关到厕所里,什么脸都没了。可老钱比他更惨,这顿饭就权当安慰了。
没想到饭店的菜那么难吃。
肉什么的寥寥无几,别说看不看得见,连吃都吃不出来,饭菜还淡得好像压根没放盐。
肉可以没有,但是不放盐,什么味道都没有,这让人怎么吃。老钱自从被他老婆关起来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对这顿饭可是报以了很大的期待,一吃就吐了出来,然后要找厨师算账。
结果老板也就是厨师振振有词的说,在医院附近开饭店,谁敢下那么多盐和酱油,要是出个什么事,到时候谁付责任。要吃香喝辣的,别在医院附近,去别的地方。
东西难吃还那么贵。
虽然他拦住了老钱不找茬,可完全没有味道,实在是吃不下去,就想着干脆到食堂买点东西将就算了。没想到一到食堂,食堂里可是香味浓郁,有人看他和老钱傻眼,还好心告诉他们两个,这医院的食堂,饭食可是一等一的好,傻子才去医院外的饭店吃呢?只有饿到不行,下午又有事的人才会勉强将就。
他和老钱听了,肠子都悔青了。
放着食堂的美食不吃,跑到医院外的饭店去吃那些贵得要死,还没有任何味道的菜,他们两简直就是大蠢材。
可是后悔已经晚了,食堂的阿姨都在收拾东西了,一点剩菜剩饭都没有了。
这不,打算起来问我想吃什么,叫外卖得了。
“外卖要好久的。”平时在公司加班都是直接叫外卖,外卖的速度实在是不敢恭维,还不如直接去买呢!现在包括黛儿在内都是饿着肚子,可以说是刻不容缓:“你们亲自去买吧!我随便,黛儿给她买碗白粥和可以补血的菜,猪血、鸭血什么的。”
程耀峰点了点头,看向老钱:“你要吃什么?”
“什么呀!”黛儿狠狠一推老钱,差点把老钱从床沿推了下去:“让他和你一起去,我看到他就来气,一个大老爷们管不住自家的老婆,也保护不了自己的情人。”
老钱被这么一嫌弃,不好意思继续赖下去,跟着程耀峰就走了。
我看着老钱,总觉得老钱有点可怜兮兮的意味,在家被老婆打,被儿子看,在这还要被黛儿嫌弃。
我在走廊看着老钱和程耀峰走远了,才转身回了病房。
“黛儿,你怎么了?”我大吃一惊道,黛儿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豆粒大的汗珠自她额上滑落,虽是强忍痛意,却仍然可以看得出黛儿极为痛苦。
我急忙按了几下床头的铃,希望医生或者护士能赶快赶来。
“薇薇,我好痛”黛儿咬着牙,泪珠在眼眶里打滚:“刚才醒过来的时候就手腕还好,可是伤口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痛了,好痛,比我割腕的时候还要痛。”
我吓得有些手足无措,却是流着眼泪埋怨道:“谁叫你要玩割腕自杀啊!你要是想死,吃安眠药、喝农药、上吊,捅心口,哪个不行嘛!”而且为那么一个渣男自杀,压根就不值得,这分明是给自己找罪受。
黛儿捂着那只受伤的手,却不敢碰伤口,哭得稀里哗啦:“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会脑子抽了,就想着死了算了,一般受情伤不都是割腕自杀的吗?”
割腕自杀,听着蛮文艺的,可我就不明白那种疼是怎么忍受的,就是真的想死,死的方法那么多种,哪种不比割腕轻松痛快啊!
“我试你的手机密码试对了,听到那渣男给你的录音了,那么渣的男人,你怎么就死心塌地了呢?还录音,该不会是本来想着录音,以后想那渣男的时候放起来听听吧!”黛儿抓着右手疼得在床上来回翻滚,我急忙想办法转移黛儿的注意力,有什么比那渣男更让黛儿在乎的呢?
出乎我的意料的事,黛儿听了我的话,极为痛苦的回我一句:“我呸,我之所以要录音就是知道那渣男不会给我一点心存幻想的希望的,把对话录下来,以后要是再想那渣男的时候放起来听听,时刻提醒自己别再犯贱了。”
黛儿说完这句话,打滚打得更加厉害了,差点要滚下床去。
幸亏这时候医生来了,还是那个把程耀峰当做是黛儿男朋友的年轻医生,他看到黛儿疼得这么厉害,抿了抿嘴,对我说道:“这是麻醉效果彻底过了,如果吃止痛药,可以稍微减轻疼痛,不过要好就不能保证了,毕竟她动了三次刀,割得又深,本来就危险,要是一不小心,右手废了都有可能。”
我看着疼得那么厉害的黛儿,咬了咬牙:“不给黛儿吃止痛药,黛儿这样子也很危险吧!”
如果吃止痛药会影响到黛儿的未来的话,那再痛也不能吃,可是黛儿这样子,要是碰到伤口,或者咬到舌头怎么办?
“去找根带子和块干净的布来,再找两个力气大的女护工来。”年轻医生对一直跟在身边的小护士吩咐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想起了电视剧上演的对付精神失常的人,就是用带子绑在病床上,免得让其有机会伤人。再在嘴里堵块布,省得不小心咬到舌头,咬舌真的是会死的。
小护士很听年轻医生的话,闻言,二话不说转身就小步跑走。
“你要把黛儿绑起来?”我问道,虽然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可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把黛儿绑在病床上,哪怕是为了她好,可我总觉得不大合适。
“不然你有什么办法吗?”年轻医生解开袖扣,折起了白大褂的袖子,也撸起了自己衣服的袖子:“换成是你,在同一个伤口上割三遍,你能想象得出有多疼吗?”
我想象不出有多疼,可是我知道那一定是很疼的,不然黛儿不会这么表现出来的,黛儿一直是个坚韧的女孩,我认识她以来,也就最近才知道她身上发现过的事情,可以前在我身边的黛儿好像就是一个纯粹的拜金女。
那小护士倒是喊来了两个女护工,可是她手上拿着的是非常粗的大麻绳和一卷胶布,还一脸急切的说道:“云医生,医院的带子我没找到,麻绳和胶布行吗?”
我皱了一下眉头,可是也知道黛儿的事情不能再拖了,虽然麻绳会让黛儿受点苦,可是也好过黛儿这么滚下去好。
“麻绳就算了,好歹能束缚病人的行动,可是胶布有什么用,封住病人的嘴让她不咬我们吗?”年轻医生却勃然大怒,毫不留情的训斥小护士。
小护士被这么一训斥,立马梨花带雨的哭了出来,年轻医生一瞪眼:“护士是白衣天使,是拯救生命的助手,你呢?给我添多少乱了?添乱也没什么紧要,可你不要在别人生命的危急关头给我掉链子呀你!”
“来,把病人绑起来,小心不要碰到病人的伤口,你还跟个木头桩子杵在这里干什么,赶紧找块干净的布去啊!我是要防止病人咬到自己的舌头,不是要防止病人咬我们啊!”年轻医生指挥两个女护工要把黛儿绑起来,看到小护士还站着一动不动哭,再训斥了小护士一次。
小护士“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掉头就跑。
之前就觉得这医生……脾气有些暴躁,对着程耀峰就训。
黛儿被一个护工紧紧抱住,另外一个护工则拿着麻绳要绑黛儿,可是不知道如何下手。
“拿来,我来。”年轻医生走上钱,抢过麻绳,居然三下两除二就把黛儿给绑了起来,黛儿不停的挣扎都不能挪动半分。
“有没有什么软一些的东西,给她绑在手腕那里,要是有什么意外也可以防患于未然。”年轻医生办完之后,抹了抹额头上压根不存在的汗,对我说道。
我摇了摇头,黛儿自杀实在是太突然了。
我叫救护车,来的时候还不忘带手提包,是因为手提包里有钱,我哪还会去想什么别的。
那小护士又气喘吁吁的跑来,递给年轻医生一块手帕:“这是我用来擦汗的,不过我洗干净了的。”
脸上的泪痕还未完全干透,情绪却已经恢复正常。
年轻医生二话不说,劈手夺过就塞黛儿嘴里了。
黛儿这次真的是完全被束缚的状态了。
“本来,手腕疼忍忍就过去了,你朋友还是第一个有这样的待遇的。”年轻医生摇了摇头:“不过割腕把自己害得这么惨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算是特殊优待了。”
被五花大绑是优待吗?我觉得黛儿一定不会想要这个优待。
我看着黛儿被牢牢的绑在床上,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眼中都是痛苦的神色,忍不住侧过头。
年轻医生却半跪在黛儿床前,不停的抚摸黛儿的右手腕,语气出人意料的轻柔:“冷静冷静,放轻松,太过用力,伤口裂开,你不死,这只右手也废了。”
黛儿的美目盛满了泪水,一动,泪珠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我才想起我的手机已经设置成震动模式,不会发出声音了。
我还以为是老钱或者程耀峰有什么事情,刚想和他们说黛儿的事情,却发现来电显示是顾承景。
我迟疑了片刻,回头看了一下黛儿,握着手机走到了走廊上,才摁了接听。
“怎么?这么迟才接电话,打扰你和沈文之的好事了?”顾承景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带着极大的讽刺意味,似乎还带着无尽的怒火,一直以来顾承景的讽刺就是我最大的阴影,他的怒火我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因为他每次对我发火,而我不乖乖承受,就会连累到我身边的人。
沈文之的名誉、老钱的公司,这都是对现在的我非常重要的,沈文之陪伴着我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光,而老钱的公司则是给了我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我还结识了几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因为在乎,所以我只能忍耐。
“黛儿自杀了,我现在在医院陪她”我咬了下下唇,虽然有些尴尬,可是还是不要让顾承景随便乱想的好。
“嗯?”顾承景似乎完全不相信:“徐薇薇,你是不是在把我当傻子耍?早上那会儿功夫还和沈文之在商场这种公共场所卿卿我我,这会儿就在医院了?”
顾承景怎么会知道的,不过重点不是这个:“我现在真的在医院。”顾承景肯定又会针对沈文之,我已经欠沈文之的太多了,不能再让顾承景针对他,给他找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