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想逃,可我要往哪里逃?
我更尴尬了,连身子都一颤一颤。用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心虚地笑笑,身子往旁边稍稍地挪了挪。
渭源的目光,也跟随着我的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眼睛,还是不偏不倚地锁定在我的身上。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至于劈山鬼,他和我上次见到的一样,智商一样着急,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你不是我弟妹了。小四那家伙,竟然投靠了冥恪那个老巫婆,和大哥为敌,光是这一点,我……我就不能忍!”
他说得信誓旦旦,特别凶狠。
我脸上多了抹尴尬和为难,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抽着嘴角冲他们瑟瑟轻笑。
我,我应该问渭源要一把刀,让他给我一个痛快?
反正,我没活路。
我用手扶了扶自己的脑袋,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得亏执杖鬼拦住了劈山鬼,让他不要往下说了。
他不说,就轮到我说,可我不知道说什么,我怕自己一开口就错……
或者,我说什么都错。
劈山鬼不认秦朝,说明渭源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知道秦朝选择了冥恪,而不是他……
我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上了一炷香。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明天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
渭源还在看我,眼眸深沉,我咬着唇,犹豫着往前走了一步,死,死就死吧……
“你,你给我一个痛快!”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恨不得默念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渭源皱眉,再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圈,竟然带队从我的身前掠过。
“大哥,你不做些什么吗?”劈山鬼想不通,刻意提醒说。
“你放我走?”我犹豫,顺着劈山鬼的话,往下接了一句,接了就后悔了。都这个节骨眼了,我说话做什么,我……我恨恨地拍了下脑袋,怪自己犯傻。
渭源停下来,和我四目对视。
一如既往霸道,深邃。
“我抓了你,有什么用?”他冷笑了声,眼眸之中多了一抹苍凉。“你对小四很重要,但他不只是为了你才选择冥恪。我已经完了,没有必要让他那么为难。”
我怔了怔,还是不大明白,只迷惘地望着冥恪。
“她没有做错,我的确有取而代之的野心,也在暗中筹划,但我现在羽翼没有丰满,她还是如日中天,我自不是她的对手。只是觉得有些心寒,我一直在认真彻查的事情,只是她设下的一个局。我更不甘心,我已经动用了所有的鬼差,天罗地网地调查,每个现场都翻了个底朝天,但一点线索都没有,我从来都没想过,是她在幕后操作。”
他看着我,缓缓地,近乎于一字一顿地告诉我,眼眸虽然一如既往的锐利,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样的一双眼睛,莫名染上了一层疲惫。
“今天,就是最后的期限,可就算我知道是她在动手脚,也不知道黑影在什么地方,它是谁,是什么身份,我一无所知。如果按照冥恪之前所说,她让我引咎受罚,被流放到荒野荒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这结果太凄凉,她是比我造反。”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当着我的面补充说。“我不想造反,但我别无选择,所以……”
所以,他就算没有准备好,也得反。
“他这步棋,下得真好。”渭源称赞说……唇角扬起抹惨淡的冷笑。“我在地府的鬼众,想来之后就交由秦朝管辖。你替我转达一句,我今日放过你,便请他善待我的子民。”
他,要的,仅此而已?
我怔愣,停在原地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不能应下,这事情断然不能单方面做主,更关键的是,我有些看不清渭源了。他确如冥恪说的,不安分存有异心;但成王败寇,他虽然带着自己的鬼众要和冥恪一较高下,但其实知道自己败局一定。
不过要打这一战,不甘心把自己多年的努力和筹划,付之一炬。
换言之,他是想说,就算死,他也想死得稍稍有价值、有尊严一些。
也不待我反应,渭源继续分配任务。
他把执杖鬼和劈山鬼都留了下来,让他们护着把我看好,完整无缺地等着秦朝回来。我们三都想拒绝,但渭源非常固执地,且单方面便把事情决定了,任何人都不能反驳。
专权、霸道。
他在,劈山鬼已经很不爽了,等渭源带着大部队离开之后,劈山鬼把自己所有的不爽都倾泻出来,劈头盖脸一通骂。“大哥他不是吧?竟然撇下我们,我知道胜算不大,可他这算什么?我山都可以劈开,难道还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一边说,一边挥舞自己手里的斧子,还一个劲地吐槽,说自己早就看冥恪不顺眼了。说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上司,哪能处心积虑地坑害自己的下属,逼他们造反,然后再一网打尽。
并且在过程中不折手段。
劈山鬼性格不好,他所有事情都讲一个直来直往,不避讳不退让。所以就算这事情别有隐情,他也直言不讳。
如果是平时,我会划拉他两句,让他稍稍还是过一下大脑,别想起一出是一出,但劈山鬼这么说,却让我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我将身子半转过去,想找地缝钻了,没法回应他的话。
“自古成大事者,从来不拘小节。”执杖鬼眼里多了些无奈,他聪明,和劈山鬼那莽夫不一样,他把局势摸得透透的。稍微停顿,再继续往下补充说,稍稍点到了我的名字。“再说了,那种会出卖,甚至陷害自己的下属,冥恪不是第一人,飞鸟尽,良弓藏,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弟妹,你说是吧?”
我被执杖鬼点名,特别紧张,只能站起来,嘟着嘴巴点头。“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自古君王或是掌权之人最难容人,历史佐证一抓一大把。”
我没有夸张,说得甭提多认真了。
但,我把劈山鬼惹毛了,就差一斧子落在我的身上。他是想,只被执杖鬼拦住,口中还振振有词,一副要干到底的表情,凶神恶煞地补充说。“二哥,别拦着我,她跟了小四那个白眼狼,我们四兄弟感情好吧?我们三对他不错吧?结果呢,他帮着冥恪那个老巫婆整肃军队。不顾我们兄弟的感情,和大哥动手……”
我知道劈山鬼脾气暴躁,赶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如果等会劈山鬼动手的话,我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只想用这样的方式,稍稍减轻一些伤害。
执杖鬼拦住,特别认真地看着劈山鬼。“小四和我们不一样,小四没得选。你我都是孤家寡人,当然可以根据自己的好恶,决定跟谁帮谁,但小四不行,他身上肩负了太多的责任。他没有任性一次的资本。”
劈山鬼还是气冲冲的,不过总算把斧子收了回去,不再想把劈成两半。
我松了口气,只要他不劈死我就好。
“对不起。”这声对不起,我是代秦朝说的。“我们也才知道冥恪存着的祸心,那时秦朝已经骑虎难下,加上……加上冥恪用我来威胁秦朝,逼迫他受制于人。”
“对,都是你的错,你这个狐狸精!”劈山鬼怒气冲冲不减,眼眸锐利,模样凶狠。不过碍于之前的表现,又怕自己被执杖鬼责骂,所以只是瞪着我,没有动手。
不过往后退了步,有些尴尬地看了劈山鬼一眼。
我不指望能说服劈山鬼原谅我,因为依着我的口才和劈山鬼的智商,我们很难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一致。所以只能指望执杖鬼出面,得亏还有个明白人,不然我真不知道事情该往什么方向发展。
执杖鬼深深知道自己肩上责任重大,稍稍一顿,再继续往下说。“算了,大家都是好兄弟,小四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我不怪他,只可惜他选择了冥恪,我选择了渭源,以后再见面只能不再是兄弟,然后天涯再见,各奔东西。“
“可是……”劈山鬼还是有些不情愿,我也看出来了,他气鼓鼓地看了我一眼,把身子转到一旁。
竟然使小性子了……
不过他没有在挥舞手上的鞭子,说要我的性命,我觉得这已经是不幸当中的万幸了,将身子稍稍往后退,和他们隔出一段距离,双手环抱在胸前做自我保护的模样,心里焦虑极了,也不知道秦朝什么时候回来。
执杖鬼似乎还低低地说了句,说渭源在那时抛下他们兄弟二人,没有让他们跟着一道上战场,这对他们,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方式的保护呢。他知道自己胜算不大,便以这样的方式降低伤害,减少损失。
我和渭源的接触不是很多,但只从这一点出发,他倒是不错的老大,很为自己的下属考量。
我等到晚上,才看到秦朝火急火燎地赶到,一身戎装,模样冷峻。
他看到我,快走几步赶了上来,一把将我抱入怀中。
再戒备地看了执杖鬼和劈山鬼一眼,开口竟然带着那么一抹敌意,他将我上下打量了圈,小心翼翼地询问。“滢滢,你没事吧?我让你乖乖地呆在牢狱里,你出来做什么?”
他肯定会找我了,没有找到,火急火燎寻了一圈,担心不已,当然关心则乱。
他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