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太医选中了不少药材,都放在一个小簸箩里。其他侍卫们也搬来了大木桶,丁太医转身对长谣说道:“接下来还请路指挥使回避。”
长谣回过神来,连忙退出了医庐。丁太医吩咐青越青寻褪去了魏峥全身衣衫。此时的魏峥,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对于外界的刺激只有十分微弱的反应。青越青寻将魏峥合力抬入了木桶之内,其余的侍卫提来烧好的热水,徐徐倒入了木桶之中。
丁太医将簸箩里的药材全部倒入木桶之内,借助热水的热力将药材的药性催发起来。很快医庐之中就弥漫着一股浓烈的中药味道,味道浓重的青寻忍不住咳嗽起来。
侍卫们还在不停地端水过来,倒入桶中。很快,魏峥的全身都浸在了水中,只有脑袋露在水面之外。医庐之内热气腾腾,热气混杂着药草味道,熏得魏峥也忍不住睁开了眼。
“王爷现在觉得如何?”丁太医急忙询问道。
“感觉右臂酸痛至极。”魏峥懒懒地回答道。
丁太医伸手入水,捞起了魏峥的右臂查看。原本泛着青色的右臂肌肤,不知道是被热水泡的还是怎样,青色已经渐渐变得不明显起来,肌肤上开始透出红色。
青寻看到肌肤颜色的变化,顿时生出了希望,“丁太医,这颜色变了,是不是王爷的毒已经解了?”
“毒性虽然减弱,后遗症却还在。毒发之后便是高热,等到熬过了高热,那才算是真正结束了。”丁太医面色依然凝重,“王爷,接下来您会觉得身上特别燥热,那也不能离开这桶热水。”
丁太医转向青越青寻,“烦请两位守在王爷身边。如果王爷按捺不住,要从水中出来,也必须按住他。还有这水,温度一低下来,就要赶紧换掉,我会在旁边再多准备几分药材。”
青越青寻不敢怠慢,一左一右地守在魏峥身边。刚开始,魏峥泡在热水之中还觉得十分舒适,接着他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热,简直如同坐在火炉之上,备受煎熬。魏峥忍不住就想大声呼叫,忽然想起了丁太医的嘱托,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青越青寻看见王爷的脸色通红,头上已经满是豆大的汗珠,“丁太医,这就没办法了吗?”青寻忍不住问道。
丁太医叹了口气,“没办法,想要彻底祛毒,这是必经之路,没有办法啊。”
魏峥忍了片刻,终于双手扶住桶沿想要站起来,青越青寻见状,相视一眼,齐齐出手硬是按住了魏峥,迫使他无法动弹。
“王爷,得罪了。事后属下再向王爷请罪。”青越严肃地说道,手上的力道不减。魏峥被两人同时按住了肩膀,定在了木桶之中,浑身上下如同被火焰灼烧一般。尤其是右臂,几乎从内到外都在被火炙烤着,苦不堪言。
丁太医伸手试试水温,发觉温度有所降低,急忙让旁边的侍卫再一桶桶舀出,再换上新的热水。魏峥得以稍稍缓解一下身上的痛苦,但是当新的热水注入木桶之中,灼烧的感觉卷土重来,比第一次更加猛烈。
青越青寻如临大敌,做好了准备要花更多的力气对付魏峥的反抗。然而出乎意料,魏峥似乎慢慢寻回了理智,不再试图离开水中。他的脸色越来越红,汗水不停地流下,死死咬着牙关不肯放松。仿佛只要稍微松懈一点点,他就要忍不住放声大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侍卫们还在一直不断的送来热水,舀出温凉的水,就这样循环往复。不知道是换了几次水,丁太医又投进去多少药材。终于到了最后,魏峥身上的高热慢慢退了下去,他的脸色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魏峥缓缓吁了口气,靠在了木桶边上。丁太医再次托起他的手臂。这一次手臂上的颜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肤色,就是伤口被药水浸泡多时,已经开始发皱了。
“王爷,此时还有感觉吗?”丁太医伸手轻轻触摸伤口。
“能感觉到痛了。”魏峥回答道,神情有些疲倦,“多谢丁太医了。”
“王爷客气了。这么看,毒性已经解了,接下来便是好好静养,不要再有大动作就好。”丁太医擦了擦头上的汗,先用棉布擦干净魏峥右臂的伤口,然后再敷上专治外伤的药粉药膏,最后再用干净的纱布慢慢包裹上,至此魏峥的伤口才算是处理完全。
青越青寻得知魏峥脱离险境,也长舒一口气。急忙侍候魏峥出浴,擦干身子换上了新的衣袍,还披上了皮毛披风。魏峥等到身上恢复了一些力气,便缓步走出了医庐。
他刚刚走出医庐,目光就与恰好转身的长谣的目光交汇在了一处。青寻一拍脑袋,刚刚一直都在担心王爷,都忘记了路长谣一直都还在医庐外面没有离开。青寻正要上前说话,却被青越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拖到了一边。
长谣一直守候在外边,不停地来回踱步缓解内心焦灼的情绪。她不希望魏峥会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一旦死去,原本就保持着脆弱平衡的朝堂必然要崩塌,藩王和大梁必然会趁机发难,魏昭现在年纪还小,魏骥未必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那个时候大秦必然陷入破国的危难。
而且,不止这些事关国家的大道理,从长谣的私心来说,她也不希望魏峥死去。她还欠了魏峥的人情没有还清,她还有好多事情想要问问他,当初为什么答应以城换人?为什么对她照顾有加?他之前脱口所出的不愿继承皇位,又是什么意思……
长谣第一次明明白白地直面自己的内心,她希望魏峥能够好好地活着。哪怕她和魏峥两者之间不会产生其他的交集,她也希望魏峥可以安然无恙。
长谣看着侍卫们不停地进进出出,提来热水,又将凉水倒了出去。这期间她侧耳倾听,医庐之内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响动。或许魏峥的伤口没有那么严重吧?还是,他的伤已经重到叫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