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的哥哥魏骥,魏昭很清楚他一直想要取而代之自己的位子。的确,如今的自己和魏骥相比,无论是才学、武功、所受的民心以及招揽人的功夫,都是远远不及。魏昭以前看不懂魏骥投给自己的眼神,但是随着他渐渐长大,他也开始懂得了那些眼神背后的含义,那是深深的嫉妒还有不屑。
魏昭从内心反感着这样的眼神,但是他只能忍着。
而另一位皇叔魏峥,魏昭的心情却要复杂的多。魏昭自小失怙,没有父亲的教导。魏峥虽然十分年轻,但是他对魏昭的教导,就如同父亲一般。即使先皇还在世,大概也不能做的如同魏峥这般好了。魏昭十分依赖魏峥,从魏峥这里,他能学到许多身为上位者应该掌握的知识,而且魏峥对他的态度,从来都没有轻视鄙薄。就算他做什么事情没有做好,魏峥也不过是就事论事批评他,很少用鄙夷的态度对待他。
可是他越是忍不住亲近魏峥,内心也越加抗拒。他害怕魏峥也有着两副面孔,一副对着他和蔼可亲,另一幅则是狰狞鬼脸,一心想要将自己从皇位之上拖下来。
魏昭也在透过自己的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人,尤其是魏峥。他看得出那些人对他是真的恭敬,那些人对他尊敬中带着轻慢,只有这个皇叔,看上去没有丝毫破绽,可正是因为如此,魏昭却更加不敢相信他真的毫无私心。
这种矛盾的心态已经让魏昭十分头疼。他希望魏峥毫无私心,可是魏峥若真是毫无私心他又十分害怕以至于不敢相信。
小小年纪的魏昭,已经开始饱尝人心诡谲的痛苦了。
魏昭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与他的年龄形成了一种滑稽的对比,就像是还没有经历过人生风雨的小孩子在假扮大人深沉一般。但是长劭却并不觉得好笑,尤其他知道魏昭早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魏昭之所以还做出一副孩子模样,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他人对待比自己弱小的人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流露出自己的本性,魏昭正是要借此看清周围的人。长劭已经不止一次看到魏昭对着百官或者宫女内侍是一派天真的神态,转过头那一张稚嫩的脸就倏然变色,仿佛换了一个灵魂一般。
魏昭很少在他人面前表露情绪,长劭算是一个,徐江徕也算是一个,再有可能就是摄政王了。但是现在魏昭已经在慢慢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再那么轻易的外露真实的情感。
魏昭瞥了一眼长劭,从刚开始到现在,长劭就一直弓着身,不曾抬头。魏昭一直对长劭都算是很满意的,“长劭,起身吧。你这样朕看着都累。”
长劭此时方才直起了身子,他一丝不苟的行礼道:“多谢陛下。”长劭想起刚刚过去的魏昕和魏暄,犹豫了一下,还是求情道:“陛下,魏昕和魏暄不过是井底之蛙,还请陛下不要怪罪他们。”
“只怕朕就是怪罪,他们也是不怕的。朕到底不是靖平王和摄政王呢。”魏昭冷笑一声。
“陛下何必与这些目光短浅的小人计较呢?等到陛下亲政之后,将两人远远地打发走便算了,量他们也不敢翻出什么水花来。”
长劭口中说着贬损的话,实际上仍是在暗暗向魏昭求情。魏昭挥了挥手,“你说的有理,何况他们说的也不算错。朕就算是计较,又能计较出什么来?走吧,真要到别处去散散心。”
魏昭说完,转身就走,长劭急忙跟上,心中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魏昭不愿计较便好,只是魏昕与魏暄,到底胆子忒大了些,这样的话是可以随便乱说的?莫要背后说人,可真是说不得,一说人必定是会被发现的。
长劭的背上都冰凉一片,那是之前的汗都冷了。陛下的性格已经越来越难测,可是大家都还把他当成孩子一般不重视,自己抽个时间要提醒一下阿姐,在陛下面前千万要小心谨慎,不可说错一句话,陛下现在是无法做什么,可是难保以后不会。
长劭在心内叹了口气,伴君如伴虎,如今他才是真正体会到了这一点。长劭偷偷地看了一眼前面走着的魏昭。魏昭走得不紧不慢,很是从容,看着俨然一个小大人一般。
任何稚童,一旦坐上那个位子,都很难再保持着天真无邪了吧。毕竟那个位子代表着天下最大的权柄之一啊。
长劭想到此节,不免一阵心惊,连忙低下了头。他虽然以前曾经对父亲送自己进宫做伴读有些怨念,但是也不得不佩服父亲目光如炬。能了解未来帝王的性格,对于路家之后的长远发展还是十分有利的。
长劭只希望自己也能给家里出一份力,让总兵府能够在朝政之中屹立不倒,就算搏不到皇帝的格外青睐,但也不要碍了皇帝的眼就好。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秋猎结束的时候。这一次的秋猎,可以说是虎头蛇尾,刚开始大家的兴致都很高涨,四位年轻人勇斗老虎更是将秋猎推入了高潮。但是之后,摄政王的受伤还是让整个秋猎转为低潮,后面几天也没有人再去打猎,只是在猎场周围转一转。
不过这帮贵族男女也不过是出来图个新鲜,一年四季都被关在城中,到底还是无聊。偶尔出来打猎刺激刺激也就够了,也不能总是住在行宫啊。毕竟行宫远离城市,什么都不方便,日子一久,大家都开始怀念西京的生活了。
此时正好,秋猎的时间也过了。陛下宣布秋猎结束,大家便开始兴高采烈地收拾行李,准备车马要回去。整个行宫再度陷入了如同来时一般的热闹喧哗之中,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宫女内侍,还有忙着收拾东西的丫鬟小厮。
收拾行李也花了至少两日,最后大家跟随着陛下的车驾准备启程。
长谣自然仍是跟随在陛下的马车外面,他们是最先出发的,随后便是摄政王,接着才是各家贵族。夫人们带着贵女坐在马车之内,男子们便骑着马跟随在马车旁边,丫鬟小厮们徒步跟随,车队最后便是一些带着的大件行李器具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