珽东王懒得因为一点虾兵蟹将就跟望武丹闹不痛快。那个人底层出身,个性执拗倔强,从来不将就什么面上圆滑,他讨厌谁,就会直接表现出来。珽东王很看不上他这一点,跟个莽夫计较,真是随时都会被气死,不如让着他些。反正等到大事完成,那个时候怎么处置望武丹,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么!
“薛平义已死,剩下的人不足为虑,随他们去吧。告诉其他人,要是薛平义的人敢再踏入东海,人人诛之。”
珽东王轻描淡写,语气中寒意森然。刘成急忙躬身应道:“遵命!”
……
在远离胶州的广阔无垠的海面之上,有一座植被茂盛的小岛。多日不见的薛平义正凝望着平静的海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昶看着薛平义的背影,忍不住走上前道:“老大,你要是想回去,兄弟们都愿意跟你去拼一拼的。”
薛平义转过头看着孟昶说:“我没这个意思,你们不用过意不去。大家好不容易能有了一个容身之所,正是修身养息的时候。”
“可是老大你……”孟昶欲言又止。
那一日与谢胭青寻二人告别之后,薛平义就带着众人一路往南行。一路上也有遇到其他的海盗。他们都是听说了踏海三郎已死,蠢蠢欲动地想要来分一杯羹的。
薛平义和众人商议过,为了再避免珽东王知道薛平义没有死而再度倾巢出动对他们进行残酷的打击,薛平义最好还是不要露面,或者乔装打扮一番再出来。
那些打着小算盘的海盗们纷纷铩羽而归。即便薛平义不在,踏海三郎的其他人马也都是骁勇好战之人,岂会轻易被他人欺负。
就这样,他们一路且战且行,一直来到了靠近建州的海面,才在沿海附近的岛屿上安下身来。自此之后,薛平义就指挥手下人在岛上定居,大家帮忙盖起了简易的房屋,暂时有了栖身之地。
连番打仗虽然没有败绩,但是人员的伤亡不可避免,况且这一次老弱妇孺还特别多,薛平义最在意的还是这些人的安危。
经过连日的修建,现在岛上的人们已经有了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屋,孟昶和鱼娘子又指挥着大家收集野菜野果,还有捕鱼,日常三餐也都有了着落。大家的心慢慢也就安稳了。
都稳定下来之后,孟昶便发现薛平义总是望着大海出神。孟昶自以为了解薛平义的心思,到底曾经是叱咤东海的大海盗如今沦落到无法见人的地步,落差实在是太大了。踏海三郎的名字余威犹在,重整旗鼓也未尝不可啊。
然而薛平义的心思却不在自己丧失了昔日的荣光上面。他若是一个孤家寡人,或许会不顾一切的重新杀回东海,再闹他个天翻地覆。但是现在,他的身后还是有着上百号兄弟,还有他们各自的家人。连日里的战争已经让他们十分疲惫了,现在是他们休息的时候。谁的命都是命,并不是说一个下等水手的命就会比船长轻贱到哪里去,每个人的背后,都会有其他人在期盼着他,关心着他,薛平义不想再看到那些伤心绝望的眼神和痴痴等待不归人的背影。
而且,未来的路如何走,薛平义也的确需要好好计划一下。再做海盗的话,只不过是把珽东王的故事再演绎一遍。海盗到底是上不了台面,只能隐藏在地下的身份。只要他们还做着海盗,就还是有可能会被官府的人追的狼狈不堪。
薛平义有想过要不要丢下不能作战的人,自己组织一支精兵,但是这样的话,又要让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何在弱肉强食的海上生存下去呢?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计划。那么再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份,做回顺民吗?薛平义手中的人,多半都是老实的渔民,或是因为海难家破人亡,或是遭到渔霸欺凌走投无路,总之都是活不下去的人只能铤而走险。或许,再让他们做回普通百姓,远离危险的生活才会比较好?
“孟昶,我想跟大伙儿说一说,大伙儿如果有想走的人,回岸上过安稳的日子的,尽可以离开。”薛平义若有所思地说到。
孟昶一惊,但是仔细想想,又很能明白薛平义的良苦用心。从此这一番折腾下来,底下人也不是没有埋怨反对的声音。他们只想过安稳生活,去忘记了之前那种悠闲日子是谁给他们带来的。虽然孟昶四人通过或明或暗的方式压下了不满的声音。但是人心难测。不满的种子一旦种下,逐渐壮大是迟早的事情。
薛平义如今主动给这些人选择的机会,也算是仁至义尽。想走的人走掉,想留下的人心也会更齐一些,这不算是一件坏事。
“行,老大,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这样也好,有人要走就让他们去。”孟昶很赞同薛平义的这个做法,“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接下来?薛平义也有些迷茫,剩下来的人都是忠心跟自己的,还是继续带着他们过着刀尖上添血的日子吗?
“老大,你不用担心,也不要想那么多。我们都是自己选择跟你一起闯荡的,生死都是自己决定的,与他人无关。”孟昶明白薛平义在担心什么,直接说道。在孟昶看来,薛平义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对自己人心太软了。他总是把其他人的生死荣辱都压在自己身上,认为是自己的责任,因此心头的重担沉甸甸的。
薛平义有些意外地看着孟昶,很快便露出了笑容。他最大的欣慰就是有一群忠心耿耿的伙伴无条件的支持自己,相信自己。即便是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他们也毫无怨言,不离不弃。
“你放心,我还撑得住。有你们在后面支撑我,我也不会倒下的。”
孟昶有些无奈地看着薛平义。老大这个人还有个让人不好说的地方,就是特别固执,倔强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薛平义出神的看着海面,似乎忘记了还有孟昶在自己身边。孟昶看着薛平义的侧脸,似乎也猜到了什么,他小心的说道:“老大,你是不是……在想谢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