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演有意屏退左右,带着徐佩绕过巍峨的华乾宫,穿过漫漫的长廊,越走至幽深之处。
路上来往的人渐渐稀少,直到一处破落的宫院之后,竟感觉到有几分阴冷。
徐佩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问道:“这是哪儿?”
周文演没有应答,只是走到视野开阔处,一个破败的花园里,这才停下脚步。
边上已是杂草丛生,到处诠释着荒败二字,只有零星的几点野花点缀其间,与方才一路走来的繁华格格不入。
徐佩望了下四周,这应该是属于冷宫的地界了。
大概是在深宫大院之后呆久了,突然来到这么一块地方,无拘无束丛生的野草好像将宫里的枷锁一并卸下了一般,微风吹过,满是神清气爽的感觉。
徐佩的目光在这里扫了一圈,忽然定格在一处,惊讶地叫了起来:“蝴蝶!”
说完,就飞奔过去,在杂草丛中跳跃着。
周文演回头,眼睛里徐佩的身影好像变成了一个小男孩的身影,伸出双手穿梭在草丛里,只为那只美丽的蝴蝶。
好一会儿,等蝴蝶飞走了,徐佩才回过神来,朝着周文演走过去。
周文演望着她,露出明朗的笑,看着徐佩的目光异样的轻柔,和她之前认识的那样蛮横专断的暴君完全挂不上钩了。
“以前母妃在的时候,会带我四处走走,便发现了这处地方。大抵是过于荒凉,倒也没人来打扰。”周文演自嘲地笑笑,眼里落满了悲伤和孤寂。
大概是受了周文演的影响,徐佩的心情也莫名变得沉重起来。
突然转念一想,其实周文演一直过得很是孤独,齐王偶尔会来与他下棋聊天喝茶之外,每天围绕他的都是政务、政务、政务……
这么久了,每人问过他压力大不大、累不累。
“小时候,母妃总会带我来这里,弹琴给我听。这里没有权谋,还没争斗,只有我们俩,有时候一呆,便是一个下午。”
周文演说着,走进那处偏亭,看着亭子里那石桌石椅喃喃自语,就好像一如当年母妃坐在上面弹琴那般。
徐佩记得,刚进来那会儿有听宫里人提起过,周文演的母妃并不受宠,虽不会被人私里谋害,却也是被人瞧不起的。彼时的周文演只能奋起反击,对周围的人总有一股恨意。
这么看来,周文演其实也挺可怜的。
“刚刚看到你捉蝴蝶,就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一样。”
然而到了这一刻,他才明白,当初站在偏亭看着他捉蝴蝶的母妃,心里是怎样一种快乐和无奈。
听周文演这么一说,徐佩突然有些好奇他们母子的事情来。原来这在宫中是忌讳,私底下也只敢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得不到整个事情的真相。
徐佩问道:“那后来,娘娘呢……”
“后来……”周文演顿了顿,藏在长袖下的手突然紧紧握成了一个拳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眼睛里顿时燃起了怒火。
徐佩颤了一下,她觉得还是问下去的好。
毕竟知道得越多,可能死得越快……
想到这里,徐佩打定了主意,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将他紧紧攥着的拳头一点一点掰开。
周文演刚回神,还没反应过来,怀里便多了一团柔软。
只见徐佩一把抱住了他,环住他的熊腰,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她个子不高,身子也很软,他正好能够闻到她头顶若有若无的发香。
一股淡淡的、属于她的香味。
继而,她搭在他后背上的手开始动了起来,轻轻拍打着,一边轻声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你现在还有我呢。”
周文演的心紧了紧,一股异样的感觉像惊涛骇浪一般涌了上来。
他也有些震惊,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就将徐佩带到这个地方来,这么轻易地就将自己的心迹透露给一个小太监……
不知不觉,他的手臂也随之抬起,将她小小的腰身搂住,拥得更紧。
感觉到他的回应,徐佩只觉得如今的他就像当年在母妃庇护下的小孩,便顺势往他怀里再靠了靠,道:“你放心,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抵在徐佩头顶的那张脸上闪过一抹欣喜的笑容,声音有些沙哑:“徐佩……”
“嗯?”
周文演动了动唇瓣,有什么话似乎卡在了喉咙里,终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抱着徐佩的手力道更大了一些。
白日的阳光洒在他们的头顶上,好像能将他们紧紧融在一起一般。
等到日落西山之后,左丞相府里,毙马坐在书案之前,借着烛光,看着管家快马加鞭递过来的狄囚同的支援文书,冷笑道:“这狄囚同,未免过于自信了一些,要想反过来扳倒周文演,哪是那么容易的?”
善于察言观色的老管家凑近了一些,却是不敢看那文书内容的,只是问道:“那我们还要不要派出支援?”
“当然要。给狄囚同拨三千人马。”毙马脸上渐渐露出一抹阴险的笑,整张脸几乎要浸润在黑暗中,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阴翳了一般,“放出风去,说本相已经尽力为狄囚同尽力争取支援了。”
管家领命,点了点头,转身正想离开,却听见身后的毙马叫住了他。
回过头,只见毙马从一旁的书本之中翻出一封信来,交给管家,十分认真地说道:“将这封信送往西北蛮夷,这里面是狄囚同的动向和军备部署。”
只要拿下狄囚同的军队,再借蛮夷之力攻打入皇宫,江山戳手可得。
管家愣了一下,缓缓接过了那封信,半晌才问道:“大人可是想清楚了?”
这可是通敌叛国之罪,若是被查出来,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此事若是成功,那是一辈子的富贵,可要是失败……
见管家面露难色,毙马冷哼道:“你放心,你指望那个暴君明察秋毫查出真相来?他还奈我不何。”
管家这才放下心,偷偷将信交给了一个死士,快马加鞭赶赴西北,交给了蛮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