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演的眸底一动，那深不可测的双瞳似乎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在微微颤抖。
他定定的望着徐佩的眼睛，似乎想从中寻找出些什么，可末了却是有些失望了。他的手指捏搓着那金丝滚边的长袖，因为用力，指尖也有些微微的发白。
心中忽然涌起一个想法，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在心口戳了戳。
周文演一把抓住徐佩的手：“你可是……想要离开朕？”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传到徐佩的耳中，不由让她一愣，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句话。
徐佩茫茫然的对上周文演的目光，只觉得那目光无比的热切。
“我……”徐佩有些慌乱的挪开自己的目光，强制自己不去看他的眼睛。
离开吗？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下意识的抽回自己的手，后退了两步，与面前的人保持距离。
“徐佩。”周文演起身，上前几步再次抓住她的手，更加逼近了几分，几乎就要贴在她的面上，“回答朕。”
徐佩吞了口口水，一连“我”了半天，终究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眨了眨眼睛，想向后退去，周文演却丝毫不给她机会，反而步步紧逼，硬生生将她逼到了朱漆红柱旁，倒是退无可退了。
周文演瞧着她，似是极为为难的模样，心中仿佛是被什么刺了刺，竟莫名的有几分失落，却仍旧是硬着头皮，更加凑近了她几分。
温热的喘息尽数扑在她的脸上，徐佩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提了起来，慌忙的垂下眼睛不敢瞧周文演的目光。
“你当真，想要离开朕吗？”周文演的声音不由几分颤抖，眸中却仿佛在期待些什么。
抬手轻轻抚上徐佩的脸颊，温热的指尖触碰到那微凉的肌肤，竟有几分失神。
“告诉朕，朕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离开朕？”他是多想听到那个答案，想听到从她口中亲口说出那个答案，而非是他强求将她留在身边，留在这深宫之中。
徐佩的脑袋缓缓垂下，终究是无法回答。
也不是无法回答，确切的说，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罢了。”周文演闭了闭眼，声音轻轻缓缓飘飘然落尽徐佩的耳中，徐佩茫然的抬头瞧着他那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面上，抿了抿嘴，到底是没有吭声。
“朕知道了。”他的声音淡淡的，平静的像是一滩死水，不起波澜。
他已然明白了她的答案，又何须再多问？
“朕同意你的要求，会遣人将太皇太妃找回来的。”即便她不说，他也不会让太皇太妃就这样失踪，流落在外的，只是如今看来，也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了。
周文演松开紧握着她的手，转过身去，不再看她：“朕会派人送你出宫，了你心愿。”
他说着，却是强自压抑着心中汹涌的痛意与难舍。
归根结底，这些无用的情绪，终究是无用的，既改变不了什么，也左右不了她的去留，又何苦表现出来，徒增二人的重负罢了。
徐佩定定的望着他的背影，眸底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心口像是被什么重重的捶着，闷的厉害，嗓子也像是堵了一块破布似的。
半晌，才淡淡的道了句：“奴才，谢皇上隆恩。”
周文演轻笑一声，面上却颇有嘲讽，只是背对着徐佩，她看不到：“没什么好谢朕的。”
是了，这从来不是他所愿看到的，又何谈一个谢字？
徐佩垂下眼睛，看不清眸底的情绪，却又有些莫名的连她自己都看不懂的哀伤，抿了抿薄唇，终究是没有多说，只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周文演闭上眼睛，听着身后渐渐远去毫不犹疑的脚步声，最终仍是没有阻拦，只是叹了口气。
徐佩出了宫殿，也没见周文演有什么阻拦的动静，不由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她抬起头，望着还大白的天空，理了理思绪，让自己不要再乱想下去：“天色还早，出宫怕是要等晚上了。”
说着，徐佩自顾自的叹了口气，便继续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
周文演定定站在原地，足足半晌，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方才重重一拍桌案，竟惊的那茶盏滚在了地上。
“来人。”周文演的声音冷的将周遭的空气都要凝结了一般，他抬手捏着眉心，“朕要去看看裴元。”
大周的地牢内，昏暗无比，潮湿非常，空气中弥漫着莫名的味道让人作呕，似是血腥混着些腐臭味道。
周文演缓步而来，身上的龙涎香气息在这一片混沌的味道中，倒是颇为明显。
裴元被固定在木桩上，手脚都被紧紧固定着，面上满是血痕污渍，一看就是受过了重刑的。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龙涎香的气味，缓缓睁开已经肿胀变形的眼睛，用尽全力扯出一抹冷笑。
“说不说，生或死，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不会看不明白吧？”周文演在他不远处顿住脚步，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他不由皱起眉头。
“有何好说，我说了，我不知道，皇上可相信？”裴元紧紧盯着眼前的人，眸底却满是恨意，恨不得冲上去将他扒皮抽筋。
“是吗？还真是硬骨头。”周文演冷笑一声，伸出手，身后便有人递上鞭子，还是沾了辣椒水的鞭子，“朕倒要看看，是真硬还是假硬。”
语罢，他扬起手，只听一声脆响，鞭子重重落在裴元的身上，便是一道皮开肉绽触目惊心的血痕。
周文演因为徐佩，本就心情不爽，如今看到裴元这副嘴脸，不由觉得心火刹起，手里的力道也更加深了几分。
裴元咬紧牙关，索性闭上眼睛任他打，却是一声不吭。
周文演见此，不由更加恼怒，这一鞭一鞭的抽下去，力道却是一点也不减，很快裴元的身上便是血肉模糊。
原本梗直的脖子渐渐垂了下来，竟渐渐垂了下去，一副没有生气的模样。
周文演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走上前去探了探裴元的鼻息。
竟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