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一个面带温怒精明强干的中年妇女,迎面而立。
“鞋套”“不用,就这样进来吧。”这是三个多月没见面的母女俩,相见后的第一句对话。“这哪行?”老妈愤怒地一拧眉:“我就知道你个死丫头,一离开家就我行我素,小时候是怎样教育你的?”
花蕊就垂着眼皮,
拉开门侧的立柜。
拿出鞋套扔给老妈,自个儿转身走回,靠着客厅的小桌子,抱起了胳膊。董事长老妈费力的套好鞋套,气哼哼的跨了进来。
紧跟着,一个高个儿基本上没了头发的中年男,出现在门口:“女儿”“爸爸”花蕊脆生生的喊着,迎了上去。
父女俩抱抱,
老爸拍着女儿肩膀。
眼眶泪花闪闪:“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的花蕊怎样啦?你一走就是三个多月,连电话也不打一个,让我想啊想哇,唉,你这任性的孩子。”
“爸爸。”花蕊蹲下去,替老爸穿上鞋套,再起身,拉着老爸的双手引进屋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没事儿,花蕊也想念你啊,爸爸。”嗓门儿己带了些微的哽咽。
这让一直双手按在自己腹部,
恭恭敬敬站在一边的税文芳芳,颇具感喟。
想想自己凌厉的老爸和虚弱的母亲,这一对儿完全是颠了过来,人啊,为什么会这样?“爸,妈,我给你们介绍介绍,”
花蕊如约指着芳芳:“这是我最好最可靠的朋友,税文芳芳。”“伯父伯母,您们好!”芳芳温柔的微笑着,低首问候。
“好,好,芳芳姑娘。”
负责人笑嘻嘻的。
对她点头微笑:“这段时间,有劳你对我家花蕊的照料,谢谢你了。”正饿狼一样在各房间窜来窜去的董事长,却正眼儿也不瞧一眼的漫天回应:“好,好!我家花蕊没惹你生气吧?这丫头脾气可犟了。”
“虽然有点儿犟,可好共事儿,”芳芳瞟瞟花蕊,嘴角向上撅撅:“也挺关心人的,昨晚上还给我说,天气这么热,不知我爸回家后开空调没有?也不知道我妈中午休息没有?她可是累不得的,累很了,就会喘不上气儿。”
好个鬼精的税文芳芳,
这一马屁,果然拍到了对方的心坎上。
负责人连连点头:“开了的,开了,平时节约习惯了,其实还是我家花蕊说得对,人病了,再多的钞票也没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嘛。”
董事长更是春风满面,停止了饿狼般的窜悠,走过来靠着老公坐下了:“这死丫头,还知道关心老妈休不休息,生不生病啊?我道你不会说话呢。芳芳姑娘,来,坐下坐下,坐到我身边。”
“谢谢伯母。”
芳芳乖巧的回答,拉着花蕊,坐在俩老侧面的沙发上。
鉴于芳芳打破了母女之间,骤然见面的难堪和尴尬,董事长立即对女儿的这个“最好最可靠的朋友”,另眼相看,两人你问我答,随意聊了起来。
而花蕊和老爸,则成了不时点头微笑的陪坐。从一个下岗女工,成为拥有一个中型服装城,手下上千号员工的女老板,董事长也端的了得,见人识微的本事,非一般人所比。
两人聊一会儿,
董事长瞅瞅女儿和老公。
忍不住问到:“芳芳姑娘,这么灵牙利齿,肯说肯干的,怎么还在替别人打工?都是打工,不如到伯母的服装城来试试,如何呀?”
花蕊差点儿捂嘴,芳芳对花蕊使个眼色,谦恭的问:“伯母,谢谢您对我的赏识,芳芳文化不高,就一个大本。经验更是空白,不知我能做什么?可以当个什么官儿呀?”
董事长笑了,
露着白牙齿。
“见过谦虚的,没见过你这样谦虚的。实话告诉你吧,芳芳,你说的文化呀经验呀,都不是问题。”转向老公:“她爸就一个高中毕业,前几年经过速训,才拿了一个当政涵授班的毕业文凭,有什么文化经验?不照样是堂堂正正的市工商局副会长,厅局级干部?”
“我呢”指指自己:“除了认得各种服装面料,除了知道各种季节价格和潜规,有什么文化经验?凡事都事在人为嘛!所以,你愿意来从头学起,就做我的助手,可不可以呀?”
芳芳看看花蕊,
愉快的玩笑到。
“可你的助手,不是花蕊吗?虽然她擅离职守,闹什么独立人格,可并没被你免职呀。”“她吗”老妈神气十足的看看女儿:“浪子回头金不换,她跟我回去打理,依然是我的助手,你呢,你就做她的助手,可不可以呀?”
“哈,当然可以呀。”税文芳芳愉快的笑起来。“妈,你瞎说些什么?”花蕊气恼的跺跺脚,透露了芳芳的工作和官职。
没想到,
老妈反而高兴得大笑。
“好哇好哇,好极啦!我正想与本区协会拉上关系呢,这芳芳姑娘又是地区单位办公室主任,又是税会的独生女儿的,这可真是天助我呀。”
芳芳也放声大笑,唯有花蕊苦着脸蛋,负责人拧紧了眉头。笑一歇,董事长正色到:“当然。身为国家公务人员,秉公执法,不循私利是其主要品质。我们服装城呢,一向遵法守纪,协作合作,多次得到上级领导的视察和表扬,也不太需要什么关照照应。不过,芳芳姑娘愿意成为本公司的特聘顾问,我第一个拍手欢迎。”
“妈。”
花蕊哭笑不得。
神法老板想芳芳成为美国公司的兼职主任,你也想芳芳成为服装城的特聘顾问,不都是看中了她手中的权利和她的父亲,可这可能吗?
“行了,别妈呀妈的,”
董事长瞪瞪女儿。
“她是你的朋友,你是我的女儿,由此类推,芳芳也就是我的半个女儿。半个女儿也是女儿,我邀请我的女儿加盟自己的公司,错了呀?”
老妈毫无理由的强词夺理,气得花蕊哈哈大笑,乐得芳芳前仰后俯,听得头儿老公啼笑皆非,一个劲儿的抖动着肩膀……
看看差不多了,
老妈把脸一扳,直截了当。
“出来胡闹三个多月啦,我看你个死丫头,除了瘦一些,各方面没多大的长进。首先,”一掏自己的衣兜,啪!一张蓝色银联卡,扔在花蕊面前的小茶几上。
“拿去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和营养品,好好补补。瞧你灰头土脸的,真成了无人管的野丫头啦,要把我和你爸的脸丢尽了,你才甘心?”
花蕊瘪瘪嘴。
“我自己有钱,不要!”
“拉倒吧,大小姐,”董事长辛辣的嘲弄到:“你那个外企总经理秘书,不就是个花瓶?有你不多,无你不少呢。吃喝拉撒,租房请朋友还有什么什么的,一个月就万把块钱收入,你真够用?”
“够!不要你管。”花蕊嘴硬顶着,心想,下来说嘛,我也许会接受,当着芳芳就开唠,就数落,你才有面子啊?
“拿着吧,蕊蕊,”
一直沉默不语的老爸,开口劝到。
“你妈口恶心善,你又不是不知道?出来三个多月啦,你不知道你妈有多急哦,拿着吧,听话。”花蕊不开腔了。
老妈趁机进行下一步:“其次,芳芳不是外人,我问你,你的承诺呢?你找的男朋友呢?别告诉我你工作忙,还没顾上。也别强调主观客观,条件不成熟什么什么的,我只是要求得到个明确的回答。”
顿时,
花蕊难堪得满面涨红,差点儿当场哭出声。
关于这事儿,她是一直瞒着芳芳的。虽然芳芳多次追问,这么大龄了怎么一直没有男朋友?却始终不知道,花蕊原来是对爸妈作了承诺保证的。
老妈这一当众逼问,立即就把花蕊置入了尴尬的厄运,即会让芳芳产生误会。因为,自两人认识以来,税文芳芳对花蕊可是真心真意,无忙不帮和无话不谈的,而花蕊却对芳芳吞吞吐吐,有所隐瞒与保留,这就直指文学硕士的为人品质了。
果然,
芳芳听了脸色变变,然后,起身到了阳台。
花蕊心虚的瞟瞟芳芳,只见她挺胸昂首,望着灯火通明的广场。此时的桃花广场上,人声鼎沸,音乐飞旋,正在进行坝坝舞开始前的预热。
呀!芳芳怎么掏出了手机,在给什么人打电话?是不是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了自己的老爸,在给税会问候和告之免其担心?
芳芳意外起身和离开,
也让董事长开始冷静。
亡羊补牢般的给女儿解释:“我不是不给你面子,而是实在为你着急。”从来说话不管女儿反映的强势老妈,小心的瞟瞟花蕊。
“你今年30岁啦,一个女孩儿有几个30岁?一不小心,就到了花甲,作为父母,我们岂能不着急?也有这个权利和责任追问对不?”
老爸也慢吞吞开了口:“蕊蕊,你妈的态度和想法,也就是我的态度和想法,在这方面,我们是一致的,希望……”
负责人不开口则罢,
一开口,就习惯成自然,语重深长,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知道他这个毛病的董事长,就起身踱到了阳台,借故与税文芳芳攀谈起来。屋里,听着老爸的推心置腹,花蕊也平息下来。
不管怎样,父母皆祸害,父母总是有理!作为小辈,你又能怎么样呢?而且,也不得承认,父母的所作所为,也的确是为了儿女好,尽管这种“好”,各自理解不同。
可彼此之间,
相差30年距离。
就是理解不同,作为小辈,面对这生存进化的既成事实,唯一能做的,恐怕只有宽容,谅解和沉默。花蕊看看手机,快七点了,这才想起老妈来前的招呼,急忙抓起手机叫外卖。
为了慎重起见,她把李娜也算在了内。花蕊注意到自己叫外卖时,当老爸听到自己叫的,是他最喜欢的暴炒腰花盖饭,露出了高兴的微笑。
老妈呢,
以前和现在,
或许还有将来,在吃饭方面,堪称天下董事长的概模。不管顺境逆境赚钱赔钱,就喜欢一个番茄蛋炒饭,再撒上几颗翠绿的葱花,奉为经典,长吃不厌。
至于自己,芳芳和李娜,就更好办了。年龄相当,爱好相当且口味相当,要什么吃什么,不要就不客气的在屋里翻箱倒柜,找到什么吃什么,找不到就骂人,骂人后又靠在一起,叽叽喳喳,唇枪舌战,累了,或倒头就睡,或各奔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