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跺跺脚:“还怕感染了不成哩?坐起来。”
外卖小哥这才坐了起来,
钱大爷攥紧手中的磨沙玻璃瓶。
小心翼翼地倒了大约三分的药酒,举在达达嘴前:“外擦内用,喝!”不善饮酒的外卖小哥,就紧张的闭着眼睛,由老头儿小心地往自己嘴巴里倒。
又是一股火焰带着巨痛风似的飘下喉咙,随既,又是一阵清凉舒适感,从自胸口向整个身子弥漫。看到达达小哥忍着,一滴酒也浪费,老头儿满意的边塞紧木塞,边称赞到。
“小哥不错,有毅力,有韧劲,穿好穿好,穿好哩,稍歇歇,你就可以重新骑上电动车,忙自己的哩。”
坐在沙发上的达达
双脚蹬穿长裤时,不小心翼翼的生怕磨蹭到了伤处。
老头儿却不以为然:“干嘛像老娘儿们一样缩手缩肢的?平时怎么穿,现在也怎么穿就是哩。”达达经此一激,闭上眼睛就双脚蹬进了长裤,然后,双手拎着腰带站了起来。
哈,虽然仍有点刺痒痒的,却不疼痛。达达几乎不相信自己眼睛,几下系好皮带,把两个肘拐使劲儿的扭翻过来查看,但见呈放射状的伤口,由原来娇嫩的红肉色,变成了略显浅棕的正常肤色。
穿好裤子,
又走到客厅与阳台的宽阔处。
达达踢踢脚挥挥手,除了还有点小不适,无明显的痛感。“行了,尽管无大痛,可还是养养为上哩。”钱大爷笑到:“尽管不要粘水,最好是晚上临睡前,再到我这儿来涂抹一次,效果更好。”
达达又轻轻捶捶两膝盖,威激到。
“钱大爷,谢谢了。请问,这是什么药酒,有如此神效?”
“那年,我到深山猪场养猪,杀年猪时,我们每人分了一点内脏,我拎在路上回家时,遇到了个老大爷,说是他老伴几年没吃到过新鲜猪肉了,问我是否可以卖给他?”
钱大爷放好宝贝从厨房出来,站在达达小哥面前,眯缝着眼睛,像在眺望消失的岁月:“我当然不干,当时正追我老伴儿哩,这几斤汤汤水水的宝贝,说不定能助我成功哩。老头儿就转口说拿东西换,那时,人年轻,好奇,就问他拿什么东西?结果他从棉衣里,掏出一小点用破布紧紧包着的东西,打开,一股香气夹带着苦味,扑面而来。老头儿告诉我,这叫麝香。”
达达明白了。
“钱大爷,那时您多大啊?”
“比你还小”老头儿露出了缺了一块的门牙,笑嘻嘻的:“你说你今年33,我那时17,你说比你小不小哩?”
“这么说,您那磨沙里泡的是麝香?泡了16年,这么久啊,就那么一点点,难道一直没用过?”钱大爷摇头:“用过,那年我老伴儿生女儿,用过一次哩。小哥,你想想,谁闹一点小常病,就舍得用那么好的东西?真正的麝香哩,现在到哪里还找得着哩?”
冷不防,
上前一脚踢向达达的左膝盖。
达达下意识的哎哟一声蹲下,可随即站起来,晃晃左脚:“哈,不疼,一点不疼啊!钱大爷,谢谢啦。”老头儿得意地捋捋自个儿光秃秃的下颌:“真正的麝香哩,现在到哪里还找得着哩?”
第50章实质所在
话说,
那晚从姚老太家出来后,钱锐气在广场上碰到了正在等他的孙办事。
两老朋友就边瞅着坝坝舞边聊,天上地下聊来聊去的,老头儿却冒了火:“好容易说服了姚老太,又咋哩?”“你不认为,她现在这件大白碎花,比她原来那件蓝布衫更危险,更容易惹是生非?”
孙办事却不紧不慢,紧盯着正在广场边儿上领舞的姚老太:“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蓝布衫醒目,招摇过市,有点造反起义。大白碎花却更风骚,极尽勾引,更显挑逗淫荡。我说老朋友,你生气也没有,这是事实。”
对围在一边儿的几个老头儿,
孙办事呶呶嘴巴。
“你自己看,可不要一触既跳,要学着点风度嘛。”还是那几个老光棍,挤在一起瞅着姚老太太挤眉弄眼,交头接耳的。
钱锐气真是气坏了,如果不是孙办事最后那句话,触着了他的痛处,他真会又像上次蹦了过去。不过,要说孙办事也真没说假话。
刚才不觉得,
现在认认真真的看一歇。
老头儿也觉得那姚老太,的确不该穿这件大白碎花。在尽是一片花花绿绿中,大白碎花更比蓝布衫刺眼。
那姚老太太,边领舞边睃着场边儿,睃到老头儿和孙办事,冲着自己鬼鬼祟祟的在咕嘟咕噜着什么?而且姚老太心思极细,早注意到老头儿怒形于色和孙办事争嘴,想他一定是不满孙办事对自己的评价。
至于孙办事对我是什么评价?
不用细猜也知道,那迂腐老街办一准认为了我风骚,故意和他过不去。
傍晚才委托钱大爷来给自己打了招呼,没想到晚上又穿了大白碎花上阵,这肯定让他受不了。可他受不受得了,关我什么鸟事儿呀?
当然,姚老太更看见了那几个挤眉弄眼的老光棍。男女有别,老少一样。一个年轻女孩儿走在街上,如遇年轻男子嘻皮笑脸,没话找话,死缠烂打,极尽挑逗勾引之能。
表面上看,
女孩儿害羞又生气。
脾气急一点的,还要骂人家无聊,下流或者滚开!其实,只要对自己并没构成多大的危险,大多数女孩儿在心里,基本上都是沾沾自喜,自我感觉良好,认为一定是自己年轻漂亮吸引力,才不管你是什么痦子,流氓或游手好闲哩。
同样,一个老太太在尽情起舞,面对一帮子老头儿的热闹围观,大多都会为自己能引起对方的注意而高兴。
所以,
随着音乐的姚老太,越扭越欢。
那大白碎花也越闪越快,给钱大爷的感觉,真的也像孙办事所说“极尽勾引,更显挑逗淫荡”了,可他脸上并没表露出来。
仍是在为姚老太打包不平:“一个农转非懂得什么勾引不勾引?你也太抬高了她哩。这事儿,不好办哩。”孙办事明知故问:“你有道法,一说,那蓝布衫不是换了吗?”
“可你总不能让人家,又不准穿大白碎花哩。”
老头儿觉得自己不能再瞅着姚老太的领舞了
担心自己忍不住,冲着姚老太骂起来,就扭头往小区走。小区虽然没有广场这么宽大的坝子,可主干道树木成荫,青草茂密,一个10多年前的老小区,居然还有着一条最现代的油化路。
油化路虽然不长,可平坦宽泛,弯弯曲曲,每一段间隔大约三十米,便是通向一幢楼的小路,散步其上,倒也其乐无穷。
特别是,
坝坝舞一开跳。
老少爷儿们和老娘儿们,基本上都涌到广场看热闹,油化路上更显其幽静。钱锐气每当在广场上看得烦了,就回到小区独自溜达一番,好歹就到了晚上该回屋睡觉的时间了。
钱锐气一面揶揄着老同学,一面扭身,他知道,孙办事如果没什么事儿,多半会跟在后面慢吞吞的拖着,与自己有一句无一句的聊着侃着,打发着他难熬的单身时光。
可快走到小区门口了,
老头儿仍感到自己身后空荡荡。
于是没再回头,独自慢吞吞进了小区。要说这坝坝舞呢,既可健身强体,又能扰民滋事,让各方面高兴又头疼,还成了如今小区里大多数业主们茶余饭后,最为隆重高兴的事儿。
房屋越修越高,小区越来越好,人也越来越多。君不见,黎明黄昏,上午下午,只要坝坝舞的音乐一响,大伯大妈,中年闲人和宅男宅女,基本上都心领神会,高高兴兴,扶老携幼,拎凳提茶,或一窝蜂的涌向广场,或陆陆续续散步而去,或倚在窗口打望聆听……
无形就打破了现代人。
“进屋关门,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出门点头,真真假假笑笑,无语各奔东西。”的生存规律。
真不能想像,若是一旦没了坝坝舞,这现代生活又会是怎么一种状态?看看吧,都跳舞去了,平时间挤挤壤壤的油化路上,安静若素,路灯明亮。
两旁的小树林时明时暗,晚风吹来,几片落叶飘下,在被小区保洁阿姨扫得干干净净的路面上,蹦跳嘻戏,顽皮一点的,还会随风唰唰唰前行……
脚踩其上,平坦温存。
人行其间,心绪安宁。
钱锐气晃晃悠悠又慢条斯理的溜达着,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要说这条小区主干道油化路,还得感谢物业小村官。
两多年前,小谢受命重组小区物业后,经过一番明查暗访和入户入解,巧妙的在暗地煸动提议,广大业主踊跃响应签名。
然后,
小村官发力。
将其一长溜儿签名并盖着红手印的要求书,上报到区市行业协会,以桃花小区广大业主们的强烈抗议和呼吁名义,强烈要求原开发商落实原合同中的承诺,把水泥主干道换成油化路面。
靠着行协的内部消息,小谢的出击准,狠又稳。己从10多年前的小房产公司,发展到了现今市里数得上的名企的开发商,正在接受市里相关部门有关其行贿受贿的调查。
在这节骨眼儿上,
开发商有不得任何闪失。
虽然十分不愿意,可经小谢和业主代表一据理力争,就败下阵来了。结果,开发商用50万人民币,把这条几百米的水泥路面,换成了了安全无毒又低碳环保的油化路。
饮水思源,慢悠悠晃荡着的钱锐气,看看前面不远的拐弯处,就是物业管理中心大门,老头儿打算顺路进去撒一泡尿,如果小谢在,就与其聊聊,这小姑娘怪可爱的。
可这人老了,
就烦事儿多。
刚一有了点尿意,没走几步,就突然变得不可控制了。这倒难不倒钱锐气,干了大半辈子的铁路巡道工,不但练得一手听风知然的绝活儿,身体倍儿棒,而且也养成了随地小便的坏习惯。
前妻在时,这是老俩口吵吵闹闹的原因之一。老俩口散落,人也上了年纪,加上被孙办事着实嘲弄了好多次,这种坏习惯无形里也改了许多。
可是,
遇到突然内急和无人监督时,老头儿往往也情不自禁。
这不,说来就来了,硬憋也不行,几滴尿液跟着就滴湿了内裤。钱锐气就慌不择路地往一边的小树林中一钻,掏出那话儿就哗啦啦。
仰头望着夜空,一手叉腰一手撑背,咬着牙槽使大劲儿的老头儿,好一歇痛快淋沥的哗啦啦,顿感酸涩滞纳的下腹变得轻松。
可是,
怎么回事,哪来的臭气?
而且,前铁路巡道工还听到一种极细微的喘息声。几下系好裤带,钱锐气像个训练有素的大侦探,先轻松愉悦的甩甩自己双手,还蹬蹬两条腿儿,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犹如蛤蟆,整个身子突然向后一蹦转,把他自己和那个远远躲着的家伙,都吓了一跳。
“哪个哩”老头儿先下手为强,大声喝叫:“在干哩”“是,是我,对不起,”一个颤巍巍的声音:“是我”老头儿听成了“是鬼”
向后一退,
警惕的瞪起眼睛。
双手还拉开了架势:“是鬼?是鬼老子就怕哩?滚出来!”其实,钱锐气虽然一生争强好胜,可从未与武术结缘,甚至连金庸的大名都不知道,更莫说练过了。
所以,他拉开的架势不伦不类,连那个躲藏的家伙,居然人未出,先笑开了:“小钱,练过呀?要不我俩过过招?”
老头儿楞楞,
小钱?
足足四十年没听到有人这样叫我啦,不但这样叫而且还嘲笑,我,我真撞鬼哩?“你这个小钱,我都看出是你了,你却不知道我是谁?”
声音苍老,有些中气不足,而且耳熟得很:“你到小树林外等,我马上出来。”钱锐气感到一股寒气,顺着骨髓窜了上来,是我爸哩?
钱锐气很苦,
母亲因生他难产而亡。
9岁时父亲病亡,在老头儿记忆中,除了身为铁路巡道工脾气暴燥父亲的拳头,就是父亲最爱说的颇具喜剧的一句话:“你这个小钱”
父亲临走时拉着儿子的右手,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这个小钱,我不在了,看你咋办哩?”现在,父亲回来了?哦,爸爸啊!
小钱就乖乖儿的,
到了小树林外等着。
窸窸窣窣一歇,那家伙踩着一地落叶,拎着裤子歪歪斜斜的出来了:“小钱,你好,我是老乾。”钱锐气一看,瞪圆了眼睛,什么老前,不就是那个什么哲学教授哩?
今中午才叫三个农村大妈,连拉带曳的给弄到了物业,那个狼狈样儿,我都替你感到害臊,真是丢尽了我们老少爷儿们的脸哩,可现在?
“我认识你,你就是那个见义勇为的钱锐气,还佩戴大红花,上了广场的文化栏。”
老乾嗤牙咧嘴地夸张的扎着腰带,嘟嘟哝哝的。
“正散步呢,肚子突然发疼,厕所就在前面物业,可来不及啦。我看,你也一样哦。”老头儿冷冷的看着他:“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只是随地小便,给树木浇点水而己。哪像你这个哲学大教授,随地大便,还有王法没哩?”
“批评得对!可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老教授好容易拴好裤带,放心的拍拍,舒口长气:“现在舒服了,舒服了。小钱呀,别郁闷了,从主动和客观因素上讲,”
老头儿瘪瘪嘴巴。
“我是金钱的钱,请问大教授,你又是哪个钱?”
其实,这个所谓的哲学教授,钱锐气听说过,也压根儿就没正眼儿看起过对方。老头儿讨厌所有的文化人,这源于年轻留下的记忆。
那时,在16岁顶替病亡父亲,成为铁路巡道工的钱锐气心中,顶头上司工段长最值得自己崇拜学习,多少次暗暗发誓,将来一定做到工段长的位子,成为他那样深受大家拥护的领导。
而副工段长,
一个粗通文墨的工农兵大学生,却成为了钱锐气心里最讨厌的人。
工段长踏实肯干,豪爽大气,可以衣袖一挽,就和工人们一起边干活,边说粗话边骂娘,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副工段长却总是文质彬彬,站在一边儿指手划脚的指导鼓励,还教育大家要多学习,讲道理,为什么什么玩意儿的奋斗终生……
钱锐气天性不爱打听,
除了知道小区名称。
自家的门牌号数,就是和前妻犟嘴,犟嘴发展成了吵架,吵架促成了各自东西。他是从孙办事的闲聊中,才得知这个桃花小区的方方面面。
才得知自己虽然归属于老单身,老愤青类的,而归属于这类型的业主中,就有这个退而不休,人老心不老的大学哲学教授。
这让钱锐气很生气,
当时就质问老同学老朋友。
“你是怎么搞的,怎么把我和这些什么教授老板官儿归类在一起哩?我们不是一路人,你这不是拉郎配,乱归类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