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高兴的说:“你们也好,咋啦?”领头的小伙子走上来,笑眯眯的:“大爷,这个时候,你一个人怎么站在这儿?”
“咋?我就不能一个人站吗?”
“不是,我们是怕你老不安全,”
小伙子继续笑眯眯的说:“大爷,你住哪里呀?我们送你回去吧?”老头儿急了:“那怎么行?我等人哩。”
4小伙交换一下眼色,领头小伙正要继续开口,他手中的呼叫器,急切的响了起来:“胡队胡队,我是三组我是三组,我们这儿需要支援,需要支援。”
“明白,坚持住,我们马上到。”
小伙子镇静的回答。
然后,一扭头挥手:“小徐留下,送大爷回家,其余的跟我走。”三小伙就不出声的跑掉了。钱锐气明白过来,便笑呵呵的催小徐到:“你也去吧,我没事儿,我真等人,电路突然短路没电啦,真没什么事儿的。”
可小伙子不肯离开,反而警惕而小心的细细打量着对方:“大爷,听我说,”老头儿更笑了:“放心放心,我不是坏人,更不是歹徒,真是等人哩。”
“不是,大爷,我是觉得,哎,”
小伙子有点吞吞吐吐的。
“大爷,你是不是哪点儿不舒服,难受呀?”钱锐气哈哈大笑,在寂静的凌晨时分,响彻云霄,小伙子皱皱眉,看看四下,老头儿马上心领神会,放低了嗓门:“没得没得,我没有病,也不是什么临时发作,到处晃悠。谢了,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真没病,真是等人啊!”
一眼看到,
达达小哥正骑着电动车,从朦胧深处驶来。
老头儿大喜,指指那儿:“瞧,电工师傅到啦,上门维修,这么热的天气,宁愿钱吃亏,不愿人吃亏,对吧?”
然而,警惕的巡逻队员并没马上离去,而是和老头儿一同站着,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外卖小哥。达达驶拢了,还没停下就招呼到:“大爷,等急了吧?对不起呵!”
“哪里的话?麻烦你了。”
钱锐气笑呵呵的迎上去。
“睡得正甜,把你喊起来,是我对不起你哟。”达达小哥看起来,虽然神情有点疲倦,却双目炯炯,满面微笑:“大爷,远不远?”
“不远不远,就在前面,呶,那栋楼三楼。”“那你上来坐着,我带着你快一些。”于是,钱锐气抓住电动车后架,坐了上去。
突然想起还跟着自己的巡逻队员,
回头瞧,哪还有人影?
果然,达达小哥进了屋内细细一查,搓开了双手:“哎呀,钱大爷,这事儿有点麻烦啰,电源开关是好的,可能是线路的某人个接头松了或者短了路,可是,”
“是呀是呀”老头儿牙疼似的,挤着嗓门儿:“线路全部埋在墙头里,这事儿,是有点儿麻烦啊!”达达小哥低头想想,又说。
“是有点麻烦!这种线路的装法,现在早都淘汰了。要说这种装法呢,有坏,也好。”
这又燃起了老头儿的希望。
“哦,此话怎讲?”“坏,就不说啦。好处呢,就是只要找到原装修方,如果对方有线路图,问题就迎刃而解。”
钱锐气马上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女儿,把这话儿讲了。于是,远在北京的钱莉,又把这话转给了就一直沉默不语,坐在沙发那头上的老妈。
前妻听罢,想想。
也抓起手机开拨,而且居然也打通了。
房东听了,自然连声答应,不过,还忘不了一再叮咛:“不管线接头在哪儿,反正破坏了墙壁,你自己花费请人修好就行。”
得到对方切实的承诺后,房东把原装修图发到了对方的手机上。前妻自然看不懂,更不懂如何打开放大?于是,又给北京女儿打电话。
老头儿急了,
也怒了。
真是傻老娘儿们,急事急办哩,没看到人家外卖小哥睡着了,都爬起赶到候着?瞧你慢吞吞的,老子早过意不去了哩。
突然上前,于一片幽暗中夺过前妻手中的手机,塞到达达小哥手里:“给,小兄弟,对不起,全看你的啦!”毕竟是年轻人,按图索骥没费多大的事儿,达达就找到了断头。
好家伙,
一下就是三个。
可问题也来了,深埋在墙里的断头,必须打开,要不怎么接好通电呢?达达没料到,自己看似颇具棘手的事情,在钱大爷却是小事一桩。
当下,钱锐气请小兄弟在阳台上稍坐坐,自己操起家伙,按照小兄弟划出的圆圈就开凿。不到半小时,三个断头就显露了出来。
达达小哥迅速接好
然后一推电闸
唰!屋里灯火通明,亮得三人眯缝起眼睛,乐不可支。鸣!厨房传来清楚的轻响,冰箱启动了。钱锐气一步扑过去。
鸣!电扇也开动,清凉的风呼呼呼的扫过来,单间有了勃勃生气。一直坐着的前妻也没说话,而是站起来到厨房,化了一大杯白糖温开水,双手端给了达达小哥。
的确了渴坏了的小兄弟接过,
一仰头,咕嘟咕噜喝了个痛痛快快。
钱锐气趁机瞟瞟前妻,因为基本上一夜没睡,又加上憋闷在心里的担心着急,前妻看起来比上次老多了,这让老头儿有点心疼,那看人的眼光就不由得变得温存多了。
许是前妻也瞟见了前夫的微妙的变化,苍老的脸颊上居然红红,稍纵即逝,又恢复了惯有的灰白腊黄。
“谢谢。”
达达小哥一气喝完
把玻璃杯还给前妻,由衷的感谢到:“就是太甜啦,真好喝,谢谢!”前妻苍老的脸颊上亮光闪闪,微笑着点点头,嘴巴蠕动着,大约是想说点什么以表示感谢,终没说出,折向厨房,忙忙碌碌窸窸窣窣去了。
钱锐气把小兄弟送到楼下,拉拉他的手:“谢谢,耽搁你睡觉,明天一早还要外卖吧?”达达小哥冲他笑笑,一迈腿骑上了电动车,一面笑到:“我们不是拉了手勾勾的?还谢什么呀?钱大爷,我可不像你老人家,坐着每月有钱自动打到卡上。不劳动就不得食哦,大伯,再见!”
一扭把手,
哒!瞬间不见踪影。
老头儿看看手机,好,小兄弟本事了得,不过才3点钟就接好了三个断头。剩下的事儿,就靠自己啦。回到三楼,屋里一片呛鼻的腾腾灰尘。
有洁癖的前妻,正在精神抖擞的打扫着呢。老头儿忙喝住了她。对凿开后的填补,老头儿早胸有成竹。笑话,干了几十年的巡道工,这类修修补补的小屁事儿,岂也算事儿?
可自己忙着送小兄弟下楼。
一时忘记了叮咛前妻不要乱打扫,这下有点小麻烦了。
本来呢,将就原来凿开的墙灰,收集起来细细捣碎,再浇上清水合合,就是现成的墙灰水泥,照洞填上再细细抹平,除了表面差一点,基本上能还原。
并且,表面差一点就差一点呗,反正又不是自己的产权,只要凑合着也就行了。可前妻这么一打扫,把些许灰尘与凿开的墙灰搅合在了一块儿,增加了搅合的难度,说不定根本就无法搅合了。
那么,
就只有等到天亮,到楼下找来新的水泥灰填补了。
现在才3点钟,到天亮杂货铺9点钟开门,足足还有7个钟头。面对前妻一直不说话,双方怎么也感到别扭尴尬的局面,老头儿可真想马上拔腿就跑。
不过,钱锐气到底蹲了下来,小心地把所有的墙灰收集到一起,仔细拈去其中的拉圾,找一个梯盆装上细细捣碎后,再小心翼翼的浇水开搅。
还好,天逐人愿。
搅好的墙灰还算有贴力,老头儿就近墙壁,一一认真填上。
九月天气热,用不着等收汗,这个填好,那个早干的紧巴巴的了。老头儿不慌不忙的含上一口冷水,逐一轻轻喷去,再细细的抹平。
这样干透后,除了稍稍下凹一点,与平时基本无异样。钱锐气退后两步,得意地歪着脑袋瞅着自己的杰作,不想一个大呵欠涌上来,顿觉睡意浓郁,双眼迷糊,忍不住一张嘴巴,又是两个长且大的呵欠。
什么碰碰他胳膊,
老头儿扭头,一小杯白糖温开水递过来。
钱锐气也不客气,接过就咕嘟咕噜,喝完,像达达小哥一样,抹抹自己嘴巴,来上一句:“谢谢!就是太甜啦,真好喝,谢谢!”一面把盅盅递过去。
可眼睛一瞟,老头儿马上又把盅盅收了回来。现在市面上己经看不到这种白瓷盅了,发黄的白瓷上,烫着褪色的红字儿,中间一个大大的“奖”字儿。
下面半圆圈扇形一小字儿,
某某铁路局某某工段先进巡道工。
再下面,几个更小的字儿,一九六九年九月十七日。与众不同的是,发黄掉块的白瓷把手上,还有一串阿拉伯数字,第0008号。
久久地把玩着这堪称古董的旧盅盅,钱锐气的眼睛有些发潮了。那些遥远的岁月,平淡无奇的生活和沸腾的记忆,一下全涌到了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