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景2018-09-20 21:062,221

  五月底的京都正是闷热时候。

  这天晚上,苏嬿婉再次失去睡眠。她轻轻唤绣荷掌灯,却见绣荷已经靠着门槛睡着了。苏嬿婉轻叹一口气,看看窗外的月亮,想必已有四更天了。

  苏嬿婉忽然心头一热,便独自披了鹅黄的衣衫,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趁着月色,独自一人走在凌府的后花园里,却也别有一番情趣,不失为一种独到的享受。

  一个人,心虽然静了下来,但同时想的事情,却也往往最多。

  凌良卿为老夫人夹菜时的模样,竟在苏嬿婉脑海里绵绵不断地浮现,怎么也挥之不去。

  苏嬿婉不止一次地质问自己,她果真喜欢凌良卿,喜欢一个自己从未见过面的男人吗?她苦苦地寻求答案,直到今日,她才明白,自己无非是只想得到一个依靠而已。

  苏家败落,在西昆已然到了要靠亲戚接济的地步。母亲曾不止一次地修书前来,委婉地表示,家里又需要银钱了。苏嬿婉的家弟苏北和,正是读私塾的年纪。苏家把全部的希望尽数寄托在这年仅十三岁的少年身上,所以,所读书的私塾,在西昆也是数一数二的。苏北和的吃穿用度,俱是苏嬿婉月月供济的。

  没有一个大家族的少夫人如苏嬿婉一般,锦衣玉食几乎同她是两不相干的事物。三年来,她所积攒下的金银玉饰,锦衣华服,无不送到了西昆苏家的母亲手中。为了家中的父母兄弟,苏嬿婉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苦着自己。

  她也是需要人去爱的。苏嬿婉一直在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不过到最后,等的那么久,等来的却只是肝肠寸断。

  此时的花园一片宁静,只有夏蝉唱不完的幽歌。清风袭来,便荡起一片花香。苏嬿婉轻轻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夏风的清凉。此刻,她竟完全的放松了下来,苏嬿婉逐渐地发觉,自己愈来愈容易陷入一种享受。这种享受,不是来自于别人,而是来自于自己的内心深处。

  嗅着夏风花香,不知过了多久。苏嬿婉猛然想起自己明天还要清点账目,就算再留恋这奇妙感受,但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回去歇息了。正欲转身,却忽然看见了不远处一个高大的人影。

  苏嬿婉的呼吸几乎凝滞,那人却逐渐地向自己靠近。苏嬿婉再也支撑不住,几乎要瘫软在地,一时竟忘了呼叫,只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兀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趁着月色,那人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他一身青衫,一张苍白得几近病态的脸,一双星目闪闪发光,模样却很是俊朗。不过看似柔弱不堪,却从骨子里透露出一股阳刚之气。

  苏嬿婉颤抖地向后挪动,心里不住暗骂自己,大半夜不好好歇息,何必到这来作妖。这下,果真遇见妖了。这个时候,哪还会有人会花园里游荡?非妖即鬼,非奸即盗。

  不过,她却忘了她自己,也是在这个时候,独自一人在花园里游游荡荡,尽情享受片刻的温柔时光。

  那人见了苏嬿婉的狼狈模样,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见那男子爽朗一笑,似乎并无恶意。苏嬿婉深深呼吸一口,壮着胆子问道:

  “你,你是什么人?”

  那男子却不回答,只是含笑。眼光里却透露出轻浮,那神色,似乎已然把苏嬿婉当成深夜偷情的小丫鬟。

  苏嬿婉顿时大怒,身子也忽然有劲儿了,便站立起来,骂道:“你是哪里来的轻薄浪子?信不信我立刻叫人来,抓你去见官?”

  那男子却毫不在意,笑道:“好啊,那你就叫人来啊,我倒要看看,你这么衣衫不整地同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在花园深夜私会,叫得人来后,不知你又要作何解释?”

  苏嬿婉皱着眉头,不禁哑口无言。那男子却轻蔑一笑,说道:“我且问你,你是哪房的丫鬟,夜游花园,又是何缘故?”

  苏嬿婉眼转流波,一心想着如何脱身,亦不搭言。

  “依我说,只怕你要幽会情郎,在此等候,不想被我撞破,不知我说的又可对否?”

  苏嬿婉恼羞成怒,气道:“你快些闪开,别怪我不客气,我要回去了。”

  男子却不依不饶,竟张开双手,拦住了她的去向,啧舌道:“像你这么不知礼数的女子,也敢在凌府当丫鬟。我可听说,现当家的大少奶奶,很是聪慧严敏,你今日若被她发现了去,可小心她把你给打发出去。”

  苏嬿婉心里不觉好笑,这男子身份未明,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凌府的后花园里,又敢以一副主人姿态随随便便地训斥他人。甚至知道现当家管事的是大少奶奶。苏嬿婉忍不住对他的身份生出许多疑问,若是直接问他,只怕这人不但不说实情,还会误以为自己轻浮,不知礼数。无奈,只得心生一苦肉计,当即坐倒在地。口里不住哎呦起来。

  果然,那男子并没有意料到苏嬿婉会忽然倒地,唬得他顿时不知所措起来,连声问道:“喂,我说,你,你这是怎么了?”

  苏嬿婉心里不住暗笑,脸上却尽是痛苦模样:“也,也不知你是哪里来的轻薄浪子,吓得我心痛病都犯了起来,哎呦呦,可痛煞我也。”

  那男子却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么手慌脚乱,只见他十分沉着地半跪于地,一双手已然搭到了苏嬿婉的胸口。

  “你,你这是做什么……”男子这一举动,倒把苏嬿婉吓得手慌脚乱起来,站起来不是,坐起来亦不是。

  男子微微一笑,说道:“也幸亏你遇见我了,我倒略通医术,尤擅推痛之法。来,让我给你揉揉胸口。”

  苏嬿婉轻啐一口,怒目圆睁,正不知所措时,却忽然听见了绣荷的呼唤声。

  苏嬿婉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赶紧回喊道:“绣荷,我在这,我在这!”

  那男子皱眉,说道:“你不是心痛吗?”

  苏嬿婉猛地站起,将之一把推开,冷笑道:“有人来了,你还敢拦我?”

  男子却也不急,只站在那里,却也不急着逃跑。苏嬿婉无法,只得快步循绣荷之声而去。

  男子看着苏嬿婉慌张的背影,嘴角却微微上扬起一道弧线。

  这女子,却着实有趣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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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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