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晓波就倒在我的脚边,脸色苍白得吓人,他的牙关咬得很紧,紧紧地抿着的嘴唇却无法阻止嘴角处的血迹溢出。
这样的状况,我真的吓倒了,只觉得当日莫凌风受伤病危时,也没有这样可怕。
我忍不住蹲下身去,用自己的身体去抱着曲晓波,只觉得他呼吸短促,气息已经越来越弱。
夏伯父已经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依旧挥舞着拳头不分轻重地往曲晓波身上招呼,我只能勉强地用自己的身体去护着晓波,希望他不要再添新伤。
莫凌风应该也是看出曲晓波已经不醒人事,伸手去架开夏伯父的拳头,极力地劝说让他冷静些。
病房里再次乱成了团,不知何时,陈副院长来了,看到晓波软绵绵地倒在我的怀里顿时厉声喊起来:“你们这是怎么呢,晓波刚刚把人救回来,你们还在这里打人,良心给狗吃了。”
陈副院长看起来是一个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此时已经是气极败坏。
他毫不留情地推开夏伯父跟莫凌风,把曲晓波从我怀里抱起来就转身出去。
夏伯父还在那句“刚刚把人救回来”中发愣,我已经站起来冲出病房跟着陈副院长离开了。
曲晓波被送进了抢救室,我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只看到不断地有护士进出,那忙乱的架势,比起刚才在手术室时更加的厉害。
后来,我看到李忆也来了,他先看到我,然后问:“晓波在里面?”
我默默地点点头:“夏伯母手术失败,他突然间就吐血了。”
李忆一跺脚,狠狠地说:“这下开心了,把他折腾成这样,他总有一天,就在你手上丧命。”‘
陈副院长从抢救室出来,他拍了拍李忆的肩膀说:“应该是消化道出血,现在用了止血药,但止血的效果还是不明显。师弟你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长,比较了解他的情况,你看来该怎么处理吧。”
李忆听了,脸上的神色凝重:“他的身体,只有他自己本人,还是齐教授是最清楚的,齐教授正在往穗城赶,大概今天晚上才能到,他出血就是最凶险的,你让血库备血,先给他输血补充吧,如果失血过多,只怕就真的是神仙都没法救了。”
陈副院长点头说:“已经让人到血库取血了,很快就回来……”
两人边说边走进了抢救室,我想跟着进去,却被护士以抢救重地,闲人莫进而挡在门外。
我正在彷徨无措时,莫凌风扶着夏伯父找来了,他俩看到我,马上问:“夏伯母呢,怎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算怎么回事。”
我茫然地摇头,缓声说:“不知道,不过晓波一定又是拼尽全力救了伯母,”然后看了莫凌风一眼,又继续说:“就像当初救你一样,他一向不愿欠别人的,当初他不想我欠你的情,现在他也不想欠夏伯父伯母的。”
我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也出不来,他不愿欠别人的,但现在却变成了我永远欠他的,我这辈子,可能真的无法还清了。
在我们无头苍蝇一般到处找夏伯母时,碰上了也在找我们于主任,他的专业是骨科,晓波的问题,他插不上手。就带着我们来到了ICU病房外面。
那地方,我跟凌风都不陌生,凌风生命垂危的日子,都是在那里度过的。
隔着玻璃窗,看到夏伯母躺在里面,她的身体旁边,是一台巨大的仪器,于主任说,那是呼吸机。
夏伯母是送入手术室,开始麻醉时出事的,没有想到,她之前做皮试时,并没有显示是普卡过敏,但送到手术室后,刚打上麻醉药,马上就出现了过敏反应。
当时喉头水肿,呼吸心跳骤停,于主任知道情况凶险,所以出来交待病情,让我们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不过曲晓波在临床上反应是极快的,他当时迅速拿起手术刀,就给夏伯母做了气管切开,也正是果断,利索准确的处理,夏伯母的总算是没有因为窒息而失去生命。
只是这样这一折腾,虽然夏伯母自主呼吸还是弱了很多,所以现在只能是依靠着呼吸机来辅助,至于何时才能离开这机器,也是要看最后内科医生的处理了。
夏伯母的骨科手术最终还是没有做成,只能是采取牵引来做保守治疗。
于主任虽然胆小,但人还是很正直的,对于晓波的处理,他还是给了实在的评判。
他告诉我们,当时情况万分危急时,是晓波一个人最先冷静下来,采取措施抢救病人,夏伯母呼吸心跳先后骤停时,他觉得病人这次是回到乏术了,是他果断地上了呼吸机,又做了心脏除颤,夏伯母的呼吸心跳才在危险中逐渐恢复。
当时看到夏伯母的情况开始稳定后,晓波已经体力不支,整个人脱力地摔倒在手术室里。
不过随后还是坚持看着大家把夏伯母送入ICU病房后,就提出由他来跟我们家属交待病人的情况。
只是没有想到,他刚找到夏伯父,人就完全无法再支撑下去,最后他自己也被送进抢救室。
于主任最后说,曲晓波是他见过最有才华又是最沉着冷静的医生,夏伯母发生药物过敏,纯粹是一个无法预想的意外,如果没有曲晓波,人多半是救不回来了。
夏伯父听完于主任的,一直在沉默,不过脸色依旧是很难看,人从手术室回来,情况没有好转,反而是恶化了,对于至亲来说,总是难以接爱的。
凌风陪着夏伯父,我又回到了抢救室,见到李忆正从里面出来,他带着白色口罩,虽然今天气温很低,只是他额前的头发,早已经湿透。
我上前抓住他的手,焦急地问:“他怎么样了?”
“暂时死不了,先输血维持着生命,等着止血药慢慢发挥作用。”李忆说。
我看着晓波被人推着车床出来,他的一只手在输血,另一只手在打着吊瓶。我跟着李忆随着车床进了病房。
李忆转头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你不要离开,在这里守着吧,晓波变成这样,说到底,都是拜你所赐,或者他当初,真的就不该回穗城来。”
我在晓波的床前坐下,他还在昏迷中,他身上的管子很多,鼻腔里还带着引流管,不时看到有红色的液体引出。
人睡得也很不安稳,喉咙里不时有声响发出,我凝神仔细去听,都是简短我又不甚明白的词语,“插管”,“上机”,“除颤”……
突然间,他好像醒了一般,整个人在梦就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