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床科室原来是姨妈最心爱的工作岗位,出了事以后成了她最煎熬的地方,她是问心无悔,只是众口烁金,积毁销骨,这其中无形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
说到这里,母亲停了下来,眼中涌出了泪了,我小心地替她擦去,过了好一会,母亲慢慢地平伏下来,我才小心翼翼地问:“后来呢,姨妈是被冤枉的,就没有一个人可以证明她的清白?”
母亲无奈地摇摇头:“齐家是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每年南大的科研经费,还有各种基建投资,几乎都跟齐天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莫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知情的人,就算有,我想也一定不敢站出来为你那平民百姓的姨妈说话。”
我听着,心中在不停地泛酸,有一个念头涌进我的脑海里,突然问:“那姨妈英年早逝,也是因为这件事?”
母亲哭不成声地说完了后面的事情。
原来当时不仅是姨妈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就是她的儿子,年仅六岁的表哥叶华强,同样因为受到新闻舆论的影响,在学校里受到小同学的欺负。
叶华强如果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也就算了,偏偏人如其名,性格本来就极为倔强,他相信自己的妈妈没有做错,为此没少跟那些同学干架,只是寡不敌众,天天回到家里都是一身青紫,姨妈看到,自然就更加伤心难过。
姨妈还算是理智的,她教育叶华强,不要再因为这件事跟别人起争执,甚至因此当着儿子的面,承认了自己就是打错了针。
但叶华强不相信姨妈后面的说辞,却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这番话,再拿出去大肆宣扬,齐锦珠对这起医疗事故,就真的撇得一干二净,同年因为业务能力突出,被调回到南大当教师,基本算是离开临床。
只是姨妈的处境也变得更加的水深火热,在医疗事故四个月后,叶华强在学校四楼天台上跟别人打架,失足从天台上掉下来。
也是老天爷有眼,他掉下来时,中间两次有树枝缓冲了一下,而且当时还是脚先着地,最后只是双腿骨折受伤。
那情景后来想起来都是让人后怕的,如果当时叶华强的身体倒过来,是头先着地,那么这幼小的生命,多半是保不住了。
姨妈在急诊室看到儿子的惨状时,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很冷静地安排儿子住院看着孩子被推进手术室。
已经不是护士的她,也失去了进手术室的资格,当时母亲虽然已经怀孕,还是不放心姨妈跟自己姨甥,坚持陪着她守在手术室外面。
手术进行了一半的时候,姨妈说要上洗手间,母亲也没有在意,后来让母亲悔恨一生的事情发生了。
姨妈没有上洗手间,而是上了医院天台,她把遗书留在地上,“我是被冤枉的,因为我这个母亲,我儿子也要跟着蒙受这不白之冤,我走了,请你们不要再提起这件事,还华强一个干净的童年。”接着,她就跳楼自杀了。
姨父本来就在国外工作的,之前姨妈不想他担心,故意跟他忍瞒了自己受冤的事情,等他闻信赶回国时,只能是在爱妻的遗体前痛哭。
后来,叶华强地伤势稍稍稳定,他就带着儿子离开华夏,从此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姨妈的离世,就这样成了母亲跟姨父一辈子的悔恨。
我听完了这段故事,除了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晚上安抚了母亲入睡,我给晓波发了一条微信:“我们分手吧,我无法接受跟一个杀人凶手的孩子生活在一起。”
我的手指在发送键上犹豫了好久,才终于狠心发出去,看着信息已经发送成功的字样,我的心如刀绞一样地痛。
没有一分钟,晓波回复:“好,我也一样。”
就这样,这段四年前就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最终还是在血腥的事实面前结束了。
我坐在床着,无声地落泪,我情愿今生没有遇见过曲晓波,至少我现在也不会有对姨妈一家人的悔疚感。
白天醒来,我到齐天办了辞职手续,大概是上头早有通知,我没有看到齐锦聘,连李超明也没有见到,人事部长直接签字后,就给我结清了最后这个月的工资,直接放人了。
办公室的个人物品我也没有收拾,现在齐天集团对于我来说,多呆一分钟也有着一种犯罪感,只是给了电话孙丽莎,让她喜欢的就留下,没用的全部替我丢掉就行。
站在公交站旁,等了五六分钟,竟然没有一辆车过来,我烦燥得很,看到旁边停着几辆共享单车,想起之前觉得方便,曾经也开了帐号,就干脆开了一辆骑走。
我骑车前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的宝马X5,虽然有过一丝波澜,不过马上又安慰自己,只是巧合而已,这天底下开白色宝马的人,多了去了。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那车里真的是某人,我也没有再走过去的可能,齐锦珠雍容华贵背后那可恶的嘴脸,我想起都觉得恶心。
骑单车离开齐天集团,我也无处可去,就干脆顺着回家的路一直走。
我家是住在几十年前的老旧小区,进小区时,还要经过一条只有四五米宽的小巷子,因为共享单车不能进小区,我就顺手把车子停在巷子较宽的一个平地上。想着一会小区的人出来,应该还可以用上这辆车的。
刚停好车,我就听到一声喇叭响,回头一看,是一辆小轿车正在驶进这窄窄的巷子里,看方向,是要到隔壁的小区去的。
我目测了一下环境,在我停车的后方,还有一辆单车停在那里,巷子太窄,那小轿车看样子是因为这单车拦路,无法通了。
我一向是乐于助人的,正要走去过,替他把那辆共享单车移开,却听到车内传来一个充满戾气的声音:“这里不能停车,你们的共享单车骑回来也不能放在这里!”
这么窄的巷子,本来就不该有汽车行驶的,只是十几年前,这里的人都没有汽车,这种问题自然也不会有人注意,只是现在,买辆小汽车,大概就跟买个电视机那样简单,这巷子违停,违规行驶的情况也变得见惯不怪了。
若在平时,我是不会计较的,只是今天,我的心情真的坏到了极点,忍不住冲着那人就大喊:“这里也不是马路,本来就不该开汽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