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这样一个解释的话，我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莫烨川做的这事儿未免也太先斩后奏了一些，见我那么担心和踌躇，却跟看戏一样装的什么都没有……怎么不去冲击奥斯卡？
我有点生气……最起码要装出一个生气的样子，可莫大少爷半点内疚和抱歉都没有显露出来，还是一脸求表扬的忠犬模样。
“生气啦？”他明知故问。
我哼哼了一声，冲他翻了个白眼。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对我说道：“其实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不是故意？那是成心吗？
如果我手边上能有点顺手的东西，说不定就直接丢到他大少爷的脸上，以解我心头之忿。
“……只不过我觉得，这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不用跟你汇报请赏了。”
“……”
我还能说什么，夸奖他善解人意，说的话很有道理吗？
“小煜真是个有天赋的孩子。”莫烨川恢复了正经的模样，开口对我说道，“他喜欢心理学，也很有悟性。这种悟性上的敏感是与生俱来的，让人羡慕。他太聪明了，聪明到无论是哪个老师都一定会喜欢。
话说到这里，莫烨川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的笔记已经算是很深奥的了，其中大部分还是英文。但是短短几天的功夫，他就已经把自己看过的那些都吃透了，并能对我提出很多非常有价值的问题，精准独到。若是再给他一些时间，我恐怕也会被他问住。”
听莫烨川细细碎碎地表扬顾思煜，我的眼眶真的不由得湿润了。有一种自己呵护多年的精品，终于被人慧眼看中，擦去浮尘开始发光了。
莫烨川对小煜表扬的这些话，我不是不知道，因为这是我的弟弟，我对他了解得一清二楚，骄傲且自信。
但当这些话，从一个另外的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这个意义和认同感，是完全不一样的。
更何况，夸奖顾思煜的，还是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
片刻之后，我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冲着莫烨川笑了笑，开口说道：“没看出来啊，你这么会夸奖人……”
听我这么一说，莫烨川仍就正色，他认认真真地看着我：“你不要以为这仅仅是夸奖，我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半点虚假也没有。我莫烨川从不轻易夸人，但我自认自己看人的目光极准。”
说到这儿，莫烨川顿了顿，接着说道：“阿顾，我认真想过，如果小煜真的喜欢学心理学，我可以给他找最好的学校和老师。我跟他真的一见如故，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所以……”
“不。”我断然摇了摇头，看着他有些发愣的眼神，回应他说，“小煜的身体状况，你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的尿毒症已经把他的精力和体力耗了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和焦虑当中徘徊。我不知道睁开眼的每一天，他会不会好好的。”
“我知道。”莫烨川回答我，“可若是他能好起来呢？”
“除了换肾，等到合适的肾源。”我轻笑一声，又想起了一些埋藏在心底的伤痛，“可肾源哪里那么容易等到呢？说起来也兴许是小煜的命不好，其实早在十年前，小煜还小，病情还没有那么严重的时候，是有一个肾源出现过的。”
“那后来呢？”
“你觉得呢？”我反问莫烨川。
看着他有些隐痛的模样，显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我有些于心不忍，明知道他是一片好心，却不由自主地刺痛他，让他为此而难过……我过分了。
于是，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对他进行了一番解释：“那个肾源，原本是跟小煜非常合适的。但就在我们已经把所有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对方家人却突然反悔。医院保护捐献人的隐私，所以我们连转圜的余地也没有。医院方面从中调停，对方家人的态度却非常坚决……”
说到这里，我看着莫烨川的模样有些不太对劲，竟然隐约有点失神的模样。
“你怎么了？”我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都还没有难过，你在难过个什么劲儿？”
我觉得有些好笑，平日里也没发现莫大少爷是这么个敏感柔软的圣母型人格啊？
莫烨川回过神来看着我，抿了抿嘴问我说：“你确定是十年之前？”
我虽不解他为何这么问，却仍旧点头回道：“确定。这是事关我弟弟性命的大事，我又怎么会记错呢？”
其实当年我也瞒着爸妈，跟小煜做过肾脏的配型检测。但是非常遗憾，我们俩完全匹配不上——这也算是我心中的另外一层隐痛。
“是在……江城医院？”莫烨川又问。
“是。”我看着莫烨川，觉得他愈发不正常，“你问这些个问题做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有必要问的这么清楚吗？”
莫烨川的眸子里一片幽深，我窥探不出任何端倪。只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比之前不正常。
对此，我不敢做任何的妄加猜测。因为我觉得在他的心里，似乎有一处深不见底的旋涡。我怕迈错一步，就颠覆了目前为止我们所建立起来的所有关系。
而且我想，若是真有什么，他应当是会告诉我的吧？
只是现在，时间未到——我只能这么安抚自己。
“话说回来，”莫烨川动了动嘴唇，缓解了一下空气中的莫名尴尬，“你妈妈在这儿好像还挺忙的，我前两次过来的时候都没见到她。小煜说疗养院有什么活动，是这样吗？”
我点头回道：“那是，我妈年轻的时候也是文艺分子，形象好气质佳，会唱歌会跳舞。只可惜后来就只能在家里，如今到这里来，也真是找回了年轻。”
“那她……”莫烨川稍稍沉默，最终还是问了我，“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遗传吗？”
“应该不是。”我耸了耸肩，“我外公外婆虽然都不在世，但在我印象里都是身体很好的老人。我妈自打小煜生病之后，精神状态就不太好，有些抑郁。后来再因为我爸去世，受到了精神上的刺激，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听我说到这里，莫烨川上前一步抱了抱我，靠在我耳边轻声安慰：“都过去了，以后一切有我……”
话刚说完，房间的门就从外面被人推开。
旋即我听到了我妈的声音：“小煜，听你说姐姐回来了，还带了男朋友是吗？”
我从莫烨川怀抱里挣扎出来，脸颊红透。刚想张嘴说点什么，却见我妈的视线如石化定格一般停在了莫烨川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