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这只盒子，隔着塑料袋还能感觉到里面的温热。
“……你别说，这个看起来还真的挺好吃的，闻着就很香，我没忍住就给自己也来了一份。”叶小昭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欢快，但她说着说着似乎发现了我的失神，转言叫我道，“如沉，你怎么还愣神了？难不成是要被我感动得哭出来了吧？”
我回过神来，被她冷不丁抖的机灵逗笑，开口回道：“是啊，开车那么大老远，就只为了送一份肠粉……整个江城，不，全世界，恐怕也就只有你能为我这么做了，我怎么可能不感动？”
听了我的话后，叶小昭不屑地撇了撇嘴：“你是把你们家莫大少爷抛在脑后了吧？你这个全世界的范围里面，多少还得加上一个他……不过我跟他可不一样，他对你好是另有企图，我对你好那才是真的好……”
我一头黑线，叶小昭说话从来都是这个风格，先踩了别人，然后再反过来烘托自己高大光辉的形象。
“……怎么，你对我的说法不同意？”见我没有立即回应，叶大夫又不甘心地进一步阐述道，“你看，你想要给别人家的孩子当个好后妈，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我不仅不拦着你，还千里迢迢地开车买个十块钱的肠粉，准时准点使命必达……这算是支持你工作的好闺蜜吧？”
“……”
听听听，这说话的姿态越来越浮夸。
为了防止她那张伶牙俐齿再说出什么别的东西，我连忙点头附和她道：“算算算，谁能有你叶大夫善解人意……好了，说正事儿，我让你问的事情，你问过了吗？”
叶小昭瞥了我一眼，似乎不满于我对她工作能力的质疑。
“那还用说，虽然我一直云里雾里，不过都已经按照你吩咐好的完成了。”叶小昭细细说道，“那家肠粉店其实不是个店，就是个小摊位，开在超市后面的那条小巷子里。”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些信息我是知道的，先前在跟邱阿姨通电话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讲的。
只听叶小昭接着说道：“你也知道江城城管部门的力度很大，但凡繁华一点的地方这种类似的小摊子都会被取缔。所以那条巷子能成为一个例外，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冷清。”
冷清。
“怎么样，是不是连你自己也有点意外？”叶小昭皱了皱鼻子，“你在电话里跟我说可能要排队的时候，我都做好了要大排长龙的准备……结果去了买完就能走，我还怪失落的。而且你没看到，那家肠粉摊子的老板手速有多快。在我看来，除非是百来号人同时来买，否则不会出现排队排到地老天荒的情况的。”
听着叶小昭一字一句的陈述，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内心里到底在发生着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就像是一个事实和一个谎言同时放在眼前，这两者截然对立，我却踌躇着不敢完全去戳破任何一个一样。
“另外，我也问过老板了。”就在这时，只听叶小昭接着说道，“你描述的那个高高壮壮黑黑的男人，老板说根本就没有见过……”
“真的？！”
虽然这个问题是我让叶小昭问的，但是其实根本就没有想着能得到什么确定的答案。毕竟这肠粉摊子的老板应该就是个普通的生意人，卖东西做东西是他的主业，在记人识人这方面应该不会那么笃定吧？
更何况，我给叶小昭描述的欧阳丛晋的模样，也比较模糊。我潜意识里兴许还是想给自己留上一点余地，毕竟在我看来，背地里去臆断怀疑他人是一件有违底线和原则的事情。
“真的。”叶小昭定定地点了点头，“我原本也在想，这老板怎么可能能这么清楚谁来过谁没来过……而且那种高高壮壮黑黑的男人不说满地都是，可一百个人里少说也得有一两个符合这个特点吧？”
“所以呢？”我紧接着问道。
“所以，我追问了一下老板……结果你猜怎么样？”
“……”我瞬间无语，叶小昭在这种情况下居然卖关子！
不过她倒是也没再磨叽，拍了拍手接着对我说：“结果那老板说了，他这个小摊子知道的人少，基本都是附近住的家庭主妇，或者在商场里工作的那些女孩子。所以每每有男士过来买肠粉的话，他都是会有印象的……”
所以呢？
应该就没什么所以了。
我还能再问点什么呢？还能再确定一点什么呢？好像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叶小昭的说辞，和欧阳丛晋在车上对我说的话完全不同。
可叶小昭会对我说谎吗？显然不会，她没有任何必要。她跟莫家以及和莫家有关的这一滩浑水毫无关系，没有半点需要在意和介怀的东西。
所以，说谎的那个人，就只能是欧阳丛晋。
可是，我却因此又陷入了另一个问题的桎梏——欧阳丛晋又是为什么要骗我？
在我心里，这位欧阳大哥虽然一看就有故事，但却是个让人愿意去相信和依靠的对象。综合他平日里对我的那些行为和态度，我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我今日的境遇确实跟他有关。
那么，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是因为我说的不清楚，欧阳丛晋没能顺利找到那个地方？但是鉴于我之前的精神状态，他觉得不需要跟我解释太多，于是就自己随意找了个理由来应对我？
人在试图想要自己说服自己的时候，总能潜意识地觉得自己的逻辑是有道理的。
就像现在的我。
……
我带着满腹心事，拎着手提袋子回到了莫宅。
进门的时候，我一抬眼就看到欧阳丛晋站在门边，冲我说道：“阿顾，你出去买东西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有那么一点紧张。
在我的认知里，欧阳丛晋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说起谎话，才会让人觉得更可怕。
有那么一瞬间，我是想直接冲上去问问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但最后，我只是扬了扬手上的袋子，一如往常地冲他笑了笑，轻声回道：“出去了一趟，叶大夫送来了莫少的药，我去门口拿。”
就在我准备进去，不再跟他说话的时候，欧阳丛晋叫住了我。
“怎么了？”我不解问道。
只见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对我说了一句：“莫三少爷回来了，就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