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的问题,我不知道应该作何表情,只能僵硬地笑了笑,开口回答他说:“很不错。”
见我这种反应,我似乎在莫烨川眼神当中看到了一丝失望。但他也没再说什么,冲着莫晓辰招了招手,说道:“走了儿子,该吃晚饭了。顺便欢迎一下这位刚来的……保姆姐姐。”
“爸爸,”莫晓辰跑到莫烨川身边,“顾姐姐弹琴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能让她当我的老师?”
“厉害吗?”莫烨川带着些让我完全捉摸不透的表情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牵着莫晓辰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到没这么觉得……小辰,爸爸告诉你一个道理,看人永远不能只看表象,下任何定论都要经过长久和深入的了解才可以。就比如你眼前这位保姆姐姐,她可不是个合格的家庭老师。”
这句话,讽刺意味颇浓,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勾起了他心底那些过往的陈年旧事。只是不知道,他把这种晦涩又没有什么正能量的价值观念传达给这个七岁的孩子有什么意义,过早地知道这些大人世界的道理,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不得不承认,作为家庭老师,我的确不合格。要不然,当初我也不会因为不纯的目的来到莫家,也不会因为莫烨川的吸引就忘掉了该秉持的界限。
如此说来,就算不从家庭教师这个角度来说,我做人本就是失败的。
下楼之前,我接到了叶小昭的一个电话。
她打电话来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问问我有没有安顿好,莫烨川有没有做什么欺负我的事情——她是跟我有关的所有人里面,唯一一个知道我要来莫家工作的人。
哪怕是我妈跟小煜,在安顿在江城疗养院的最后一刻,也坚信我还在华城会所工作。
我跟她说,我很好,无论是工作条件还是生活环境,都好到不可与同日而语。
在最末的时候,我有些踌躇,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跟小昭说莫烨川有孩子的事情。但是我下一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觉得似乎还没有这个必要——这显得我太沉不住气了,尤其电话那头还是比我更沉不住气的叶小昭。
挂掉电话之后,我的脚步愈发沉重起来。
前面转过一个弯角就是餐厅,我已经能隐约听到餐厅当中传来的说话声和碗碟碰撞声。
我会……见到那个神秘的、却实际存在的人吗?
三步,两步,一步……
我眼前豁然开朗,莫家的餐厅大到离谱,简约的吊灯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为这个仍旧是黑白灰为基底的餐厅蒙上了一层暖意。
靠墙的位置是开放式的厨房,高端大气上档次,此时此刻正有个女人的身影在不断忙活。她系着围裙,身形瘦削,头发简单地挽成了一个优雅的发髻,身着浅灰色的羊绒衫。
我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会是她吗?
可是当她转过身来,我能看清楚她的正面时,那颗飘摇不定的心这才又倏然放下。
不,不是。
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心情像极了走钢丝,一颗心时时刻刻悬在半空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遭受不测,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这个女人很有气质,但是年岁已经不小了。她的眼角眉梢满是岁月静好的模样,虽然已经留下了不少时光的痕迹,但却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甚至,非常羡慕。
其实人的境况,是完全可以从外表上体现出来的。
过的好的人,他们兴许可以不那么富裕,但一定是生活在一个有爱的环境当中。这种环境时时刻刻传达给他们的是一种积极向上的正能量,每天都充满欢声笑语,洒满阳光。
而过得不好的人,无论物质条件多么优渥,但在精神领域里一定是寒冷和贫瘠的。这种始终低落的情绪会潜移默化地对人产生影响,让人的外貌衰老迅速而不自知。甚至,有些激烈的情绪还会愈发让人变得面目可憎。
而这个女人,一眼看去就知道必然是前者。
我多么希望,若是自己到了她的年纪,能有她的一半温婉良善,那就是上天的恩赐了。
我看到她的时候,她也看到了我。
于是她冲我招了招手,笑意盈盈地对我说:“你就是新来的阿顾姑娘吧,快来吃饭,就等你了。”
莫名的,温馨得想哭。
她的一举一动都没有半点虚伪假象存在,像极了还没有生病之前的,我的妈妈。
餐厅中央,是一张餐桌。
但是,这张餐桌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它太小了。
尤其是在这么宽敞的餐厅里,愈发显得这张小餐桌跟儿戏一样。可是它就这么四四方方地摆在餐厅正中央,看起来平凡无奇,却铺着让人无法生厌的碎花桌布。
没错,是碎花桌布,这是整个黑白灰色调的餐厅里,唯一一个其他色彩的点缀。
“你还愣着做什么?请你吃个饭就那么难?”
就在这时,莫烨川没好气地靠在椅背上,冲我说道。
我怔了怔,下一刻就直接走到餐桌边上。桌边一共摆放着四把餐椅,莫烨川坐一个,莫晓辰坐一个,之前我看到的女人端着汤盆过来之后也坐了一个,最后只剩下莫烨川右手边的那一个。
我踌躇再三,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在哪儿。
莫烨川手边,按理来说应该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应该入座的地方。她在晚餐时间没有出现在这里,虽然于我而言避免了一颗心湖里的深海鱼雷,可归根结底却让我更像温水煮青蛙一样煎熬。
她等一会儿还会回来吗?那我……是不是应该再去搬一把椅子?
“顾如沉,你还有完没完?”见我这副模样,莫烨川的语气愈发不耐烦起来,他抬手点了点自己身边的那把椅子,开口说道,“你能不能立马坐下,我们好吃饭?”
我动了动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坐在了最后剩下的那个椅子上。
吃饭的整个过程都很安静,我心里不怎么踏实,每吃几口都会下意识地往门口的方向扫一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实在期盼,还是在害怕你那个女主人的归来。
等晚饭几乎到了尾声,我稍稍松了一口气,端着碗从汤盘里盛汤。
可就在这时,门口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高跟鞋走路的动静。
旋即,一道悦耳的女声传进了我的耳中:“喂,你们怎么吃饭不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