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电子时钟显示此时已过了六点。
窗外的天已经有了些许暗意。病房里刚喷过了消毒水不久,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的气味让陶倾并不是很舒心。
这样千篇一律的在床上躺着的生活虽是以前忙碌时梦寐以求的,而现在却厌倦了。为了防止辐射会对胎儿不好,连手机也被严格控制住。
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在寂静下被拉的格外冗长。离她最近的那个病床上已经飘出了饭香,而陶倾此时仍然在挨着饿。
陶倾索性闭上眼,想用睡眠来掩饰自己的饥饿。然而诱人的香气并不听从她的意念,依旧活跃着她的每一个味蕾。
“陶倾?”
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终于在背后响起了。
“路上有点堵,我来晚了。”周继和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白皙的骨节在最后一丝余晖的映照下格外迷人,“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水煎包,你不是说过那一家的好吃吗,饿了吧,赶紧起来尝尝。”周继和在说话的同时早已把晚餐在桌子上摆好,另一只手轻轻扶着陶倾起来。
陶倾早已饿了,也顾不得自己此时的吃相是否还那么优雅,握住筷子夹起饭盒中的饺子便吃。
“慢一点,别噎着。”周继和饶有趣味地看着狼吞虎咽的陶倾,宠溺的像对待一个三岁的孩子。
饭盒中的包子已下去大半,陶倾才注意到周继和一个都没有吃。陶倾放下筷子,抬眸看着周继和。周继和的目光只是轻轻扫过她,似乎有什么急事一般一遍遍注视着腕上的高端手表。
“有什么事吗?”
周继和的嘴角只是微微挑了一下,“晚上有一个应酬,客户那边比较着急,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过去了。”
陶倾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声音平静到没有一丝声线的颤抖:“哦。”
周继和伸手抓过放在床上的公文包夹在肩下,随即转身走出了病房。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陶倾的筷子只是胡乱地在饭盒里拨拉了几下,并没有真正送到嘴里。
由近及远,再到彻底淡出耳廓,最后只剩下了脑海里的一丝残余。
周继和的脚步声一点也听不见了。陶倾微微身子前倾,透过落地窗隐约看见他的车隐匿在远方的一片车灯汇聚成的光路中。
若是这么要紧的应酬,应该会处理到很晚的。
陶倾呆呆地看着播放着肥皂剧的电视,心中一个念头闪过,甚至让自己吃了一吓。就是现在,逃出这个禁锢着她的枷锁。
缓缓从床上站起,因一天没有活动而有些僵硬的腿猛然抽搐一下,险些跌跤。陶倾小心翼翼地穿好鞋,趁着护士站的值班者正在忙于接电话,抱起了自己的衣服,闪进了一旁的洗手间。
脱下病号服,换上自己以前的衣服,终于可以用这股熟悉的洗衣粉味道来拯救一下饱受消毒水的气息折磨的鼻子。陶倾不禁用袖子在脸上蹭了蹭。
陶倾走进电梯,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一个与周继和极为相似的高大身影赫然站在她面前。陶倾的心脏停止了一秒,在她仍没有反应过来时后背便已被冷汗浸湿。可谓做贼心虚,大概也就是此时的情景吧。
迈出电梯门,虽说晚上的空气并不是极为清新,但也使陶倾感到了一丝这些天来从未有过的舒畅。
刚欲伸手拦下路边驶过的一辆出租车,一个赤裸裸的现实猛的在陶倾的脑海中闪过。坐上了出租车,又能去哪里呢?何况,现在急匆匆逃出来的自己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带。
犹豫再三,陶倾还是拨通了王秘书的电话。此时的她格外清楚,如果今天没有逃出去,以后怕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喂?”
电话那头的男声带着一丝令人不敢抗拒的坚定,携带着商务人士特有的气质。
陶倾略一沉默:“我,陶倾。我在医院的门口等着你,你现在马上来接。”陶倾不愿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撂下一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王秘书看着手中显示仅通话7秒钟的手机,心里甚加不解。桌前的工作还有很多,而厚度也很可观的一份报表也并没有整理。看了一眼腕表,王秘书轻声叹了一口气,但随即还是决定前往。
王秘书将放在桌子上的一沓文件整理好,码到抽屉中,又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型的钥匙,轻轻在抽屉的锁孔中扭动,直至发出细微的“咔哒”一声,又谨慎地再一次拉了一遍,确认已经锁好,才熄灭了办公室的灯。
这个季节确实是已经冷了。公司的停车位在地下,当电梯门在负一层打开的那一瞬,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快步走到自己的车前,王秘书才发现自己一时匆忙,竟忘了从办公室里取来汽车钥匙。王秘书一面悻悻地重新步入电梯,一面又把这一切都归结到陶倾身上。
车里的确又比车外的寒冷多了一个层次。王秘书熟稔地旋动车上的暖风按钮,车内的气温又有了几许回升。车载U盘上刻录的音乐都是他平常爱听的轻音乐,可现在的旋律丝毫没有缓解他此时心情的焦灼。索性把音量调到静音,耳边空留汽车启动时引擎发出的声响。
“您下班了啊!”门卫在看到王秘书的汽车从地下车库的出口驶出后,急忙为他打开栏杆。而王秘书却丝毫没有听见一般,愁眉不展,径直从门卫身边驶过。
“往常见面还能笑笑打个招呼,现在干脆就装作看不见了,现在的人啊,真是……”门卫咕哝着转身坐回了警卫室中。
此时正是下班高峰,路上的车流量依然很大,在交通信号灯处排起了一条可观的队伍,加重了王秘书此时的烦躁。虽然说与陶倾有约在先,但他丝毫没想到兑现诺言的时间如此唐突。眼前的光影由红色转为了绿色,王秘书紧踩一脚油门,汽车也随之向前突进了一大段距离。
车流缓缓移动,已是七点半。王秘书始终没有再迟疑,向着陶倾所在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