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走了，爸爸。”
“嗯。”
欧阳宛如离开后，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母亲冷着脸，欧阳镇叹了一口气，对她说：“你别老跟孩子一般见识，她也不是故意的。”
“她不是故意的？我能摔的这么惨？”内心的怨恨像火药般彻底爆炸了，陶倾这几年并不常在家里出现，不知道两个人明争暗斗究竟升级到了什么程度，可小时候的事情，却是记忆犹新。
母亲和欧阳宛如在欧阳镇面前，都是两面派，说到底，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陶倾熬了一晚上，又受了阿嗯的刺激，如今他们的争吵只令她头晕脑胀，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舒缓下自己的情绪，所以见他们吵起来了，也没有劝架，拿了包便离开了病房。
昏昏沉沉走在马路上，却忍不住去猜想阿嗯口中的那个嫂子，到底是谁。
苏源从未提及过，但自己却是可以理解的。像他那样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女人喜欢呢。
他不让女人近身，是为了那个女人守身如玉？那么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呢？那么两个人为什么后来分开了？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两个人分开？为什么会分开？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陶倾的心就像被绑了铁块似的沉入海底，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陆丰集团楼下的咖啡厅内。
阳光穿透旁边稀疏的树枝照在落地窗后的男人身上。
陆深穿着一件烟灰色衬衫，黑色的商务休闲裤，左手腕上带着手表，银灰色的表带跟他很搭，衬得他骨廓清晰，指节分明，他坐在棕红色的卡座上，向来曲线柔和的五官因为失了嘴角那浅浅的笑意透着几分冷沉与严肃。
端着咖啡杯浅啜了一口浓黑的咖啡，听到门口传来的欢迎光临声，便把视线投注过去。
带着眼框眼镜，一身黑色西装的陆何明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背脊却挺得笔直，陆何明有着一张和陆深一样的脸型，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严肃，和古板。
陆深见他走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没有说话，指了指跟前的位置，示意他坐。
陆何明透过厚厚的镜片，一双看透世事的眼打量着二十年没见的陆深，竟然恍如隔世，原本冷硬的线条，微微动容，眼中也有些激动，藏在西装袖下的手指难得的蜷曲成拳，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这样的情感起伏了。
陆深像是没注意到他隐忍的情绪，叫来服务生，问他：“要喝点什么？”
陆何明没有收回落在陆深的殷切目光，直说：“给我来杯绿茶就可以。”
服务员退下去，把安静的空间留给他们。
沉默在他们之间无止境蔓延。他们之间何止隔了二十年的时光，还隔了两个女人情仇的所有恩怨。
往事一幕幕幡然跃上陆何明的心头，直到门口又传来一阵悦耳的风铃声和服务员的欢迎光临声，才打断陆何明絮絮叨叨的追忆，轻微叹了一口气，对着陆深试探性的开口：“小深，你妈，还好吗？”
“挺好的。”陆深没有表情的应了声，杯中的咖啡已经凉了，入口的感觉比之前还要苦一点，他索性放下来，“我找你出来，其实只想替我妈问一句，那些属于她的东西，什么时候才能还给她？”
陆何明挺直的背脊突然间，慢慢颓废下来。
原本精神的面容似乎瞬间老去十岁，对白雪和陆深，他只有深深的愧疚，他说：“小深，我跟你妈妈的事情，我很抱歉，她的东西，我一直没有动过，陆丰集团内的股份，当初的百分之二十现在依然属于你妈妈，我已经找律师立下遗嘱，以后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陆深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让陆何明接下来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头，再没有说下去的力道。
“你知道，我妈要的不是这些。”陆深嗓音清浅，还有一点点颤抖。
他很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可是这一刻，他就像法庭那上庄严的国徽，带着深深的道德审判，白雪要的，只是陆太太这个头衔。
二十年前她曾经得到的，二十年后，这个荣耀已经给了另一个女人。
陆何明显得非常为难：“小深……”
“你不是一直想我回陆家吗？我可以回去，不过，我妈也要跟我一起回去。”陆云深说完后，就把目光转向了落地窗外。
正午的阳光细碎洒了一地，路上熙熙攘攘，车来车往。当街对面那个独行的孤单身影落入他的视线时，他一怔，没听陆何明说了什么，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丢在桌上后便道：“我还有事，先走了，想好了给我电话。”
他追出去，正好是红灯，看到陶倾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角，顾不得过路的危险，连续截停了好几辆车子，直接穿过了马路，又追了好几段路，才找到蹲在马路牙子上的那个女孩。
女孩像是被什么事情困扰，抬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瞅着熙熙攘攘的车流，却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般，不知道该往何处。
陶倾确实不知道该到哪里去，给苏源发的短信一直石沉大海没有音讯，她对着手机看了一遍又一遍，这么长时间了，就是到南美洲也该到了吧。
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屏幕上突然跃出一个她魂牵梦萦的名字来，几乎是同一时刻，她已经滑了接听键。
“喂。”她的鼻头闷闷的，嗓音像是被什么阻碍了似的，有些孩子气的执拗。
身边是来来往往的车流声，与苏源那端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富有磁性的嗓音从那边传来：“在哪儿呢？”
“外面。你呢。”她下意识追问。
苏源松开了领带，又解开了几个衬衫扣子，露出他精壮结实的胸膛与性感的曲线：“刚到酒店，抱歉，一直在处理事情，没有回你短信。”
原来是因为这样啊……她不知道自己的心头为什么会因为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解释而心里轻松了不少。
明明刚才她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可是此刻从他的嘴里得到证实，瞬间觉得周围清冷的空气，都变得温暖，“没关系，吃饭了吗？”
陶倾的问候一出，自己内心就开始有了温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