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后的主城区,已经开始出现拥堵的迹象。
陆深开车上了高架,待下下桥转弯时,前方已经将缓冲带都塞得满满当当,前后无路,进退不得,他也只好缓缓将车跟在后面,继续壮大这拥堵的队伍。
拿起手机,点开刚刚进来的几条信息,手指不经意在陶倾的名字上滑过,心跟着安静了下来,也没了回短信的心思,将手机丢在一边。回想着与苏源的对话过程。
他确定苏源已经将他说的话听进去了,但不确定苏源最后到底会作何选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言不由衷和逼不得已,譬如自己,明明已已经知道自己对陶倾的情意,但不得不走,再回来时,她的身边已多了一人,是不是就是他的逼不得已?
手机作响,他没看,直接就接起了,那头传来一个略带清冷的女声:“回来吃饭吗?”
陆深愣了愣,稍稍踩了油门跟着前方的队伍前进了一点:“快到了,高架上堵车,再过半小时吧。”
“好。”那边挂了电话,陆深继续跟着队伍前进。
直到半小时后回到位于景区内一处小宅院内。
白墙黑瓦的小院落,坐落于A市最具盛名的风景区内,周围的好些院落都被政府收了回去当作参观之用,唯独其中几家,还在门口贴着私宅的字样。
高高的门阶两边种着两颗巨大的槐树,三四人方可围抱,一扇漆黑的木门上挂着一把铜锁,门没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入内,是一条长长的连廊,通往主屋。
这也是陆深过去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他锁好门,朝里走去。
屋内占地广阔,分东西厢房,还保留着过去的古色古香,他来到主屋,正好看到一个穿精致皮袍的中年女子拿着碗筷出来,赶紧上前帮忙:“妈,我来吧。”
女子神情安然,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又回身去厨房端菜。
陆深看着简单的四菜一汤,却全都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月牙白的锻炼旗袍上绣着嫣红的白梅,衬得她身段姣好,即使年届五十,依然风韵犹存。她是陆深的母亲,白雪。
陆深拿起筷子吃饭,白雪也捧着饭碗,母子俩似乎没什么交流,不过没多久,白雪便淡淡开口:“小深,你回那学校去教书了?”
他点头,并不打算隐瞒。
“还是为了当年那个小姑娘?”白雪说这话的时候筷子已经停住了,她秀丽的面容上是深深的不赞同。
虽然白雪看起来比较温柔,但是神情中难以掩饰的强硬似乎也不是为了吓唬儿子硬生生装出来的。
陆深终于正视她,脸色平静温和,但难掩执着:“是的,但我已经按照你的想法出国了三年,我也会为你挣回你所得的一切,只是我的事情,我也希望你别再插手,当年我没有能力,不代表我现在没有,我已经错过她一次,这一次,我不会错过,如果你不想你唯一的儿子也离开你的话,请适可而止。”
“你!”白雪姣好的面容微被扭曲,原本黑白分明的眼此刻有点猩红,看着面前这个已经上身玉立的男人,应该说,他首先已经变成一个男人,其次才是她的儿子,她已经无法像过去那样掌控他了。原本暴怒的心情再接触到他的坚定执着后,突然舒缓下来,她重新端起饭碗,“儿大不由娘,既然回来了,其他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说,那姑娘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你答应我的,必须做到。”
陆深那挺直的背脊稍稍放松:“行,你说话算数,我也会按照承诺回陆家去的。”
陆深心里知道,母亲对自己的在意远不如那幢房子里的东西在意的多。那个才是她一生所求。
苏源回到别墅时,发现别墅异常安静,却温馨,五嫂平常也为他留灯留饭,但并不是把饭厅的灯开的那么明亮,往往只会在客厅留下一盏角灯。
而今天他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阵阵香味,桌上也摆着好几样前菜。
菠菜塔,凉拌黑木耳,陶倾恰好从厨房端了碗炒猪肝出来,一看到他顿时喜上眉梢:“你回来了。”
她系着新买的卡通的围裙,周围还有一圈花边,也是她下午逛超市的时候看到的,苏源点点头,不自觉的加深了嘴角的笑意,陶倾放下碗便催促:“那洗手啊,已经可以吃饭了。”
苏源去洗手间洗了个手,陶倾把碳烧乳鸽端上桌,就可以吃饭了。
吃饭前,她先给他盛了一碗鸽子汤:“先喝点这个。”
她及腰的长发高高扎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苏源一瞧,才发现她额心的美人尖,她的五官虽然并不如烈火骄阳般惊艳,却有着小桥流水的娟秀,穿着鹅黄色的毛衣牛仔裤,身形小巧而娴雅。
陶倾被他看的不太好意思:“我脸上脏了?”
“没有。”他端过汤,整个下午却一直心神不宁,好不容易忘了陆深那些话,看到陶倾又免不了冒了出来,“你化妆了?”
陶倾手一停:“你看出来了?”
下午,从超市回来后,她悄悄进了那个被尘封的化妆间,里面的一切让她觉得陌生而新奇,整个房间就像一个戴着面纱的沉寂神秘人物,仿佛自己和她接触过了就是一个不一样的自己了。
苏源肯定是不会用到那个房间的,那么那是为谁准备的?阿嗯吗?或者是阿绫?也许是吧。她也只愿意往阿嗯的身上去想,其他人,她想也不愿想。
苏源像是看穿她的心思,却没有点破:“勉强能看,你最好再学习一下。”
陶倾听到他这样的回答已经当作褒奖,小小吐了吐舌,眼若含光:“好不好喝?”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打击她,给予了很大的肯定:“不错,跟五嫂都不相上下了。”她满心期待得到回应,立刻眉开眼笑,“来,还是得多吃点猪肝,还有菠菜,这些都是补血的。”
苏源失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坐月子。”
可不是,这些菜大多坐月子的时候都会吃到。
陶倾反应过来:“也差不多啊,女人生孩子失血过多元气大伤要补一补,跟献血确实一样的原理,我还熬着黑芝麻糊,还有桂花红枣赤豆羹,都没放糖,你可以吃的!”
怕他拒绝,她急急补充。
他看了她一眼,终究没说拒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