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的失重感,在云轩的呼喊声中戛然而止。
“钟情!钟情!!”那个寡淡的似乎没有任何情绪的男人,此刻慌乱得像是不懂事的孩子。
我心里嘲笑般的嗤笑了一声,身上密密麻麻的酸胀和疼痛像潮水般散去,我轻扯起我的嘴角,软绵无力的手指微微的颤动着。
那张如同他的性格一般寡淡的脸上,此刻却像是用尽了他一辈子的机会来扯动他的五官,紧紧蹙起的眉头,深邃的眼窝之下那双淡漠的双眼却红丝遍布,因焦急而鼓起的青筋在眼角轻轻的浮起,红润的嘴巴早已失去血色,苍白而倔强的抿着。
我的心脏也仿佛恢复了正常,砰砰的心跳声渐渐平息,耳畔多了几声交缠的呼吸声,空气中混杂在血腥中的一股淡淡的香味,从我的鼻尖溜过,留下一串不可抑制的悸动。
“是香水百合。”
这是新娘花束的主调,淡淡的花香逐渐的在鼻尖浓郁起来,竟逐渐盖过了刺鼻的血腥。
婚礼啊……
这是我的婚礼啊。
我本该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为什么……
心脏又不自觉的缩起,像是有一双手不断的挤压着它,迫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
周围的声音逐渐在耳边清晰起来。
恼羞成怒的程父扇了程媛媛一巴掌,不大的声响却拨开了其他繁杂的声响传到了我的耳中。
愣神的程媛媛,恍惚的垂头不语,却在下一秒瞬间爆发,朝着程父一头扎去,力量之大甚至连两侧的壮汉都拉扯不住。
她像是一头疯狂的野兽死死的咬住程父的肩膀,任凭程母如何哭喊,程父如何咒骂都不松口,鲜血从她的齿间留下,染红了程父的衣服。
周遭的人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言语的声音,桌椅相碰的声响,在我的耳中爆炸开来,可就在我吃痛之下,又被一道哭声盖去。
“阳阳!阳阳!”
“阳阳,你让妈妈怎么办!!”
所有的骚乱一瞬间全部褪去,从后脊升上来的凉气,从后背透入心肺,我想要张嘴想要道明些什么,喉咙仿若堵着什么异物,我拼命想要说话,四肢百骸便更是感到一股刺痛。
“你怎么这么傻啊!”
“你让妈妈怎么办!怎么办!!”
呜咽声像是从我的心底发出一般,在我的灵魂之中沸腾而起,雾气瞬间又掩盖了眼前的一切,云轩的脸就在水雾之中逐渐消失了轮廓。
一种无法抑制的绝望瞬间淹没了我的头顶,我睁大了双眼看着头顶明晃晃的灯,却感受不到任何光明和温暖。
让我去死吧。
——只有这样,我才能偿还。
呼吸渐渐停下,心脏也终于迎来了它的平静,消失的失重感想一块绑着巨石的绳子,命运的手把它重新系在自己的腰间,眨眼间,疼痛从头顶蔓延到全身上下。
铺天盖地的黑暗袭来,把所有的悲伤,所有的悔恨都遮掩在黑幕之下,黑暗中,我紧绷的皮肤逐渐松弛,在嘴角弯起一道笑意。
“钟情!”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结束吧。
一切都该结束了。
等到我再醒来的时候,一切确实都如我所愿的消失了。
我把一切都忘记了。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悲伤都被风带走,不再出现,甚至我的名字……
“钟情?”一个满含惊喜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你终于醒了!”
我疑惑的抬眼看去,一个胡子拉碴的脸猛然在我的眼中清晰开来。
凌乱不堪的头发像是几天几夜没有梳理过一样,衬衫皱巴巴的,衣襟上甚至满是血痕和泥土的污渍,血丝像藤蔓一样把眼球四周缠了个密密麻麻,没有一丝的留白。
就是这样一个狼狈的像是流浪汉的人,可一看到他,我作麻慌乱的心脏瞬间恢复到了平静,像是被凉水浸透的身体也慢慢回暖了。
“你……是谁?”
男人的脸瞬间僵住,眼睛里似乎划过一道疑虑,他犹豫了几分开口道,“钟情,你……不记得我了?”
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我好奇的扬起眉毛仔细的端详着他,好一阵回想还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他,可看他的神情,我们好像确实是认识的。
我皱着眉头,不停的把手指弯起又拉直,迟疑的看了眼他,无辜的摇了摇头。
他看着我,脸色阴晴不定,突然猛地拉开椅子,起身匆匆的往门口走去,只留给我一个冷漠的背影。
他到底是谁?
就在我抓破了脑袋想要想个明白的时候,余光瞥到了周遭白色的一切,我突然反应过来,我,竟然在医院?!
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男人是谁,我又为什么会在医院里……
我迟疑的转身打量着四周,一边慢慢回忆发生过的一切,可脑子里却是空白一切,只记得自己好像是刚上完课?怎么突然间……
一声门打开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思绪,那个男人一脸凝重的带着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
“她这是怎么了?”
为首的年纪较长的医生简单的给我做了一些听诊,又带着我忙不停的把全身的检查都做了个遍,就在护士又要把我拉到什么奇怪的仪器上面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下去了,迅速的窜到那个奇怪的男人面前,大声的呵斥道。
“你到底是谁?是不是我出了什么车祸?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我想不起来就能这么随意摆弄我!”
男人满是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言语便转过身去了。
“这个失忆一般是……”
这个怪人,什么鬼啊!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也不知道我在这里呆了多久,这么长时间没去上课,学校一定给爸爸打电话了……
想到这里,我的眼里闪过一丝焦虑,我一把扯过男人的手臂,妥协道,“好了,就算是你撞的我,我也不会为难你的,我在这里也不知道多久了,这么久没有消息我爸爸会找我的,他一定会……”
男人猛地转过头,死死的盯着我,眼里好像有什么湿润晶莹的东西闪了一下,继而湮灭,他紧紧的扣住我的肩膀,迟疑的开口道,“你……现在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