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悄悄来临了,洛城站在床边,挺拔颀长的身影在地上倒映出长长的影子。月上柳梢头,清冷的光辉洒在这个寂静无比的房间里面,让白色的床单和被单,渲染上一丝惊悚的氛围。
洛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的亲生父亲,洛鸣扬到现在这个地步,不也是他一手造成的吗?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自作自受罢了。
他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那个男人,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他的心里免不了泛起一阵温暖,但是却又如此的陌生,陌生到令人望而却步的境界。
洛鸣扬紧闭着眼睛,要是见到了洛城来了,必定也会是像平日一般严厉苛刻,对他只有厉声斥责吧。与其这样,还是让他闭上嘴的好。洛城也许是口是心非,但是他就偏偏不愿意承认心里面对他残留的一丝温情。
洛城寒冷的目光,比天上的明月还要凄冷太多。
他突然又想到了以前的事。
人啊,如果一旦处在密闭的空间中,难免会让感情泛滥。尤其现在这个房间里只剩下洛城和他自己的父亲洛鸣扬,他当然也不需要掩饰什么。
有一次跟洛鸣扬一起放风筝,小小的洛城拿着风筝在前面开心地奔跑着,因为没有经验让它反而用风筝线把自己给缠住了,洛鸣扬远远地看着小小的洛城,笑的直不起腰来。洛城也被自己的蠢萌给逗笑了。
那一次父亲的笑容,在阳光下有彩虹的味道,让他倍感温馨也无法忘怀。
因为这一次风筝并没有被放起来,他们一起约定好下一周再一起放风筝,洛城很想把那些风筝放入深邃湛蓝的天空中,他一直认为它是属于天空的。
可是,后面就没有故事了。
自己的母亲去世,父亲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洛城趴在门框上愤然哭泣不让那个叫方霓虹的女人迈进家门一步,却被洛鸣扬无情地一把抓起扔在院子里,就算自己哭得再嘶声力竭、呼天喊地,洛鸣扬也不曾再正眼看过自己一眼了。
其实洛鸣扬不知道的是,洛城还想再跟他一起放一次风筝,不为什么,就为填补上那一天的遗憾和缺漏,只不过自己再也没有提起了。
内心十分坚硬并且痛恨着洛鸣扬的洛城执意搬出家门,他不愿意跟外人共住一个屋檐下,而那个外人,就是方霓虹。
纵然现在的自己有再多的愤恨和埋怨,也都无济于事了吧。对于一个不会说话、不会行动的人还抱有如此深的怨念,是不是过于残忍了点?
想到这里洛城的心里又泛起了一丝柔情,他一想到曾经那些已经被自己置于尘埃中的往事,感情就如同洪水一般泛滥而来。
洛城走到墙边,将吊灯打开,黑暗无处遁行,刚刚清晖皎洁的月亮的余光也淡然消逝。洛城这时候才敢大胆地、仔细地打量着洛鸣扬的脸庞。
风雨走过的沧桑在他的脸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眼角的鱼尾纹深深的陷在旁边,曾经那么不服输的钢铁一般的男子,现在在疾病的面前也只能低头示弱。洛城莫名地觉得好笑,也大概是应该要谢谢他,如果不是他当年把自己赶出家门,现在也不会有如此的成就吧。
旁边的机器还是一成不变的数据,滴滴地在空气中无情地发出声音。
方霓虹开着车回到了家里,家里空荡荡的让她反而产生了一丝孤独的感觉。她一个人走到了沙发边上点起了香烟,袅袅升腾的烟雾让她的脸看得模糊不清。她心里面其实也很失落,也很无助,现在没有一个人陪在她的身边,就算当年做的事情再不对,不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吗?
但是她也不会奢求任何一个人的原谅,自己一个人这样过着就已经很好。一个女人,总是会在金钱和地位前面失去了自己的尊严,当时自己决定要跟着洛鸣扬之后,打那一刻起,她就不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安放的下自己的尊严。
她早就把自己给抛弃了,自然也不会强求别人认可自己。这里的别人值得当然是洛城,方霓虹当年对洛城做的种种,洛城并没有在十年后强加在她的身上,她方霓虹对于洛城就已经感恩戴德了,并不需要强求太多的东西。
红色的烟蒂在黑夜中闪闪发亮,就像是被燃尽了的人的良心,就算扯破了喉咙抗拒地嘶吼,也都于事无补了。
从方霓虹这个角度来说,自己是恨洛鸣扬的。一个女人再怎么强势,也会有自己的软肋。在天底下哪个女人不渴望,不用凭借着自己的奋斗就可以扬眉吐气呢?哪个女人不渴望,在自己将来老的时候可以在身边随时有一个爱惜自己、呵护自己的人呢?
她曾经以为她付出的、收获了的将会是爱情,可是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她心里面的苦跟谁去说?到现在家里面的人都还不认可方霓虹的所作所为,她被打入了地狱万劫不复,再也没有亲人这个概念。
也好。
她在心里面这样想着。
反正在这个世界上,哪个不是赤裸裸地来,哪个又不是赤裸裸地回去呢?她方霓虹早就看淡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钱,能给自己无尽安全感的钱,感情和男人,是没有一样能靠得住的。
想到这里的她决定要把洛鸣扬身上最后的一点财产挖过来,虽然说是最后一点,但那可是足以让不少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一生的富裕的财产,方霓虹在黑暗中暗暗思索着,要怎样才能将那笔财产划分到自己的名下。
而现在,最显而易见的竞争对手,就是他的儿子们了。因为洛鸣扬身边的的继承人,可不只是洛城一个人啊。
大概现在只有洛城一个人还瞒在鼓里面吧,方霓虹真的是为他可悲,发出长长的笑声,划过夜的寂寞。可是就算上天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的话,她方霓虹还是要选择这条路,而且是毅然决然得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