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岳泽醒来后坐在床沿,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柔软的被褥,思考良久后,终于答应接受手术。
言岳泽想,如果哪一天自己突然从阮静汐的身边离开了,那么她一定会非常非常难过的,可他不想让她难过,更不想让她挂念自己一辈子。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言岳泽,极度害怕死亡,他感到死亡离他越来越近,阮静汐就会离他越来越远。
那天晚上言岳泽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置身于一片白色的大雾中,裸着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他走啊走,抬头的那一刹那,他看见阮静汐正站在自己面前,他开心地笑了一下便扑了上去,没想到却落了个空。
梦里阮静汐的身体突然飘了起来,渐渐飘向远方,她深深地望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容:“言岳泽,你若离开了我,那么以前的约定便不作数了,我会弃你远去,永不相见。”说完,阮静汐闭上了眼睛,身子缓缓飞向天空。
“静汐,不要……你不要走……”
他伸手试着抓她,难过地皱起了眉头,心脏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仿佛无数只小虫子在撕咬着。
梦里的情绪是不稳定的,就连一向冷酷无情的言岳泽都败下阵来,蹲在地上双手捂面哭得泣不成声,一声一声的呜咽从喉咙里发出来,是数不尽的心酸与不甘。
醒来后的言岳泽靠在床上,望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眸底一阵伤感,他用手攀上自己心脏的位置,他能感受到那里的疼痛,那种来自无尽悲伤的疼痛。
他不想让阮静汐因自己的死去而难过,可又不甘心自己离她而去,他们还有聪明可爱的阮承瑞,还有那些美好的誓言,那些没有完成的约定……
“静汐……对不起……”
看来,他真的要做最后的决定了。
明明以为两个人走到了世界的尽头,可虚弱的人类根本无法摆脱病魔的侵略,是老天在惩罚言岳泽以前的无情,还是他们真的不可能在一起……
如果放手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这是最后的结局。
那天是阴雨天,天空正下着暴雨,阮静汐听到消息后就立刻跑了出去,顶着风雨一个人站在街道边四处寻望。
言岳泽说要来找自己,想必他一定是有很急的事情吧。
可那天阮静汐等了好久好久,却不见言岳泽半个人影,阮静汐有些生气,可一下子就被担心掩盖。她有点担心言岳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才这么久都没来。
阮静汐深吸了一口气,只一眼便奔赴与大雨之中,她去各个地方寻找言岳泽,只要她熟悉的地方以及他们曾经待过的地方,她都找了个遍,几乎不放过每一处角落。
后来阮静汐累到了筋疲力尽,终究还是找不见言岳泽。
她有些失望地站在原地,打了个重重的喷嚏后,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难过。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从她身边停了下来,按了按喇叭,阮静汐抬头,迷茫地望着车里的人,乔楚摇下车窗,对她淡淡地笑着:“上来吧,别感冒了。”
将阮静汐送到家后,他将这件事告诉了言岳泽,而言岳泽的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就连眉宇间的起伏,也没有。
言岳泽苦笑了下,从枕头下拿出纸与笔,他要写一封绝情信让乔楚带给阮静汐,是啊,绝情信,他本就是个绝情的人,这样的信对他来说不是小菜一碟么?
他握着手中的黑色碳素笔,双眼空洞地顶着白色的纸面,半个小时过去了,他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他的额头突然有些疼痛,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清晨,言岳泽将绝情信交给乔楚,乔楚看着信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看来言岳泽这次是真的下狠心了。
“你不后悔么?”乔楚捏着信,问他。
言岳泽的唇角勾起一抹无奈,微蹙浓眉道:“如果我死了,我允许她难过一阵子,不允许她难过一辈子,我想让她有更好的生活,那个没有我的生活。”
“你为什么不实话告诉她?”
“因为不敢面对她。”言岳泽轻笑,转过俊俏的侧脸,背对乔楚,“以前的我在她眼里是个冷血动物,只要现在我再装一回负心汉,让她知道我是有多花心,让她知道我是个根本就不值得等待的人,虽然我知道她会伤心欲绝,但这种悲伤是短暂的,至少让她长点记性。以后没有我的日子,再也没人护着她了。与其让她因为我的死亡伤心一辈子,不如让她恨我一辈子……”
“你非要两败俱伤吗,你实话告诉她,也许这段时间里你们还会幸福一段日子啊!难道让她陪伴你不好吗?!”
“可你知道我不会那么自私的让自己幸福一阵子,幸福也好快乐也罢,只要让她单纯的认为是我不要的她,就像以前一样,她只会憎恨我,至少不会伤心欲绝。”言岳泽走上前,伸手将窗户关住,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杂音,病房寂静得如死寂一般,片刻,他垂首,眸底漾着泛泛波澜,沙哑道:“乔楚,我离开后,能不能请你……照顾好她……”
乔楚微微一愣,眼中似有星辰,他上前一步,拍了拍言岳泽的肩膀,笑道:“会的。”
言岳泽欣慰地望着他,玩笑道:“那你每个礼拜都要去我的墓地汇报她的情况,如果让我知道她在你这里受到了一丝一毫的委屈,我就晚上来找你,听见没?”
乔楚的心脏一阵疼痛,却还是强颜欢笑道:“听见了,听见了,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如今他的兄弟就要离开他了,那些曾经喝酒谈笑的日子如影片一般一闪而过,再也找不到原来的色彩。
夜,越来越深,当乔楚将绝情信交给阮静汐的时候,阮静汐吓了一跳,她颤颤地接过那封信,思考了很久后,终于决定拆开。
信的开头写着“致阮静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