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灯光下，泛白的瓷砖，匆忙的脚步声，空气中那密集分布的消毒水味道，都让我觉得害怕，我的手中还有那粘稠的鲜血，提醒着我现在顾迟躺在了手术台上，生死不明。
如果不是我，顾迟就不会出事……
我害了他，如果不是他还有微弱的心跳和呼吸，恐怕我早就追随他而去了。
有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了我的身前，他递了一块三明治给我。
“吃点东西，已经一天了，这样下去，不要说你熬不住了，就连孩子也跟着受罪。”
我听到孩子的时候，僵硬的脸部才有了一些反应，我抬起头，看着他，脸上是被风干的泪水。
“顾迟会没事的吧？”我接过三明治，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拽着魏意晟的手，像是要确信什么一般。
我没有忘记，那把刀有多么锋利，顾迟流了很多很多血，布满了他的整个胸膛。
他微弱得几乎没有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救护车上，他仿佛随时都会离开一般。
可是我却一直在他的耳边哭喊着，拖着他不让他离开。
“他会没事的，大风大浪他都挺过来了。他还有你和孩子，他一定会没事的！”魏意晟反握着我，他的手掌像是黑暗中的那曙光，让我不再沉浮于黑暗中。
我裂开一抹笑容，却很苍白。
“快吃吧！要不然手术以后，你根本没有力气照顾他！”
想到顾迟还需要我的照顾和陪伴，我忍着反胃的感觉，努力把那个三明治给咽了下去。
魏意晟在关键时候给我递了一杯水，拍着我的背，顺着我喝了下去。
吃了东西，勉强恢复了一些体力，可是此刻我的身体却还是很虚弱的。
如果不是有魏意晟一直在我的身旁陪着我，恐怕我都撑不过去。
“会没事的。”他一直在我的耳边，坚定地告诉我。
对，我要相信顾迟，他不会抛下我的。
当初那么危急的时刻，顾迟都挺了过来，而且沈弈的医术那么精湛，一定会没事的。
可是等待的过程很漫长，每一刻都是在煎熬和期待中徘徊着。
我的心时刻都在忍受着凌迟的痛苦，煎熬着我的心。
漫长的等待终于过去了，手术室的大门推开了。
我几乎是跑着冲向了沈弈，我紧紧抓着他的白色大褂：“他怎么样了？”
沈弈的眼神复杂，他脱下了口罩，平静地开口：“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能不能挺过来，就看病人的求生意志了！”
他的话语机械得没有掺杂任何的感情。
那块一只压在我心上的大石头，却缓缓落下了，我激动地抓着他的衣领，泪水湿透了眼睛。
“谢谢你，谢谢……”
沈弈却显得冷漠，平静地挪开我的手，整个过程都没有正眼看我一下。
我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顾迟的身上，也没有多注意沈弈的异常，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外，看着顾迟浑身插着管子。
那比拿刀子割我更加难受，呼吸起来都觉得有一种凌迟的感觉。
他一定很痛吧！
可是我却无法替他承受，只能站在这里看着他，无助地落泪。
接下来的日子里面，我坚持守在顾迟的身边，虽然他脱离了生命危险，可是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沈弈的一句话又把我打入了地狱：“照他的状况快来，不排除可能会变成植物人的情况！”
我腿软得几乎要摔倒，如果不是沈弈伸手扶住了我，我恐怕真的会摔倒。
“没事，如果他醒不过来，我就一直陪着他，直到他醒过来为止。”我推开沈弈的手，努力站稳身子。
突然沈弈追了过来，抓着我的手，扣着我的身子，逼着我直视着他：“你这样做值得吗？他过去那样伤害你！你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摆脱他呢？”
我一巴掌甩到他的脸上，我们两个人都吃了一惊，我咬着牙齿，狠狠地盯着他：“沈弈，如果你真的把我和顾迟当成朋友，就请你收回刚刚的话！”
我推开他，继续往前走。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顾迟都没有苏醒的迹象，所有人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恐怕他是醒不来了。
而只有我坚信着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顾迟，你一定会醒过来的，是吗？不要再睡下去了……”我握着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我轻吻着他的手背，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
我们努力瞒着顾夫人，怕她受不了打击，可是纸却包不住火的，顾夫人终究是知道了。
那个华贵优雅的女人一瞬间老了十多岁，可是她却比我们想象得要坚强得多。
“顾夫人……”我开口，把一件羊绒披肩披在她的身上。
我听到顾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拉着我坐到了她的身旁，视线落在我隆起的腹部上面。
“清绒，之前我那样对你，你怨我吗？”
我摇头，过去那些是非对错，早就已经过去了，从顾迟为我挡刀子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一直活在过去，那么永远无法向前看，也会永远活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都是我糊涂，如果不是我，你和迟儿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掩面哭泣，那盘得整齐的发丝中，竟然有几根银色的发丝，格外地明显，岁月不饶人。
即使保养得再好，也阻挡不了岁月的侵袭。
“我不怪你，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以前是我太固执了，没有看清楚，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如果我早一些放下心中的执念，或许我和顾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或许我们早就幸福地在一起了。
都怪我太固执了……
只有等到要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放下以前的执念。
“我老了，顾迟以后就靠你了，只有你照顾他，我才能放心。”顾夫人紧紧地抓着我的手，透着一股沧桑和无力，我也反握着她，坚定地看着她，没有一丝犹疑。
可是时间一天过去，顾迟就像活死人一样躺着，除了呼吸和心跳，我感觉不到他活着的其他特征。
我每天都要贴在他的心脏上，听着他的心跳声，才放心下来。
每天夜晚，我从噩梦中清醒，就立刻跑去听他的心跳声，只有他的沉稳的心跳，才能安抚我的失落和惊恐。
“如果他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你该怎么办？”我迷糊间睡了过去，醒来，身上多了一件外套，而沈弈就站在我的身后。
“那么我就陪着他一辈子，不离不弃。”我说得很平静，连声音都没有起伏，仿佛这件事情就犹如呼吸一样平常。
沈弈捏紧了拳头，蓝色的眼眸中沉淀中陌生的情绪，他最后还是从我的身边离开。
而我依然一心一意地照顾着顾迟，替他擦脸，擦身，活动筋骨，还有会替他剃掉胡子。
顾迟一向是注重形象的人，如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满脸胡渣，一定会抓狂。
想到他抓狂的一面，我不由得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竟然流了眼泪。
“顾迟，这次我给你怀了一个女宝宝，还有三个月，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你什么时候醒过来？”
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抵在我的下巴处。
这个问题，我每天都会问一遍，可是永远得不到回应，我已经习惯了。
我每天会在顾迟的耳边说一些有趣的新闻，可是男人却只是紧皱着眉头，永远像一个小老头一样即使睡着了，这一点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我笑了，去浴室端了一盆温水，打算给男人擦拭身子，出来的时候，手中的水盆却从我的手中滑落了。
我震惊地看着已经坐起来的男人，眼泪在那一刻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我急忙扑了上去，紧紧搂着顾迟。
可是男人眼神迷离，似乎还没有从昏睡中恢复过来，只是迷茫地看着我。
“你终于醒了，我等了你很久，很久……”
我一边笑着，却又掉着眼泪，连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
我的泪水打在男人的手背上，他才有了一些反应，伸出手，擦拭着我的眼泪，有些艰难地开口：“别哭……”
我眼角更加酸涩，可是我却忍住不去落泪，只是紧紧地抱着他，珍惜这失而复得的时刻。
顾迟，我爱你，真的爱你。
我在心里呢喃着，紧紧地抱着他，用尽我所有的力气和情意。
顾迟恢复了很好，不过还是有一些后遗症，脸色很是苍白，时常昏睡，我很是担忧，一直守在他的身边，根本不敢离开。
“清绒，你累了吗？”躺在床上的男人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我顺从地坐到他的身边，我摇摇头，不过眼底下的乌黑却是骗不了人的。
不过这一切苦都是我心甘情愿去承受的，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
“对不起，让担心了这么久。”顾迟咳嗽了几声，让我的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你不要说那么多话，好好休息。”我着急地开口，顾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我连忙伸出手，抵住他的薄唇，朝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顾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过最后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我还在感叹顾迟这次怎么这么说话，下一刻便被男人扯了下去，跌在他的身上。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不小心碰到了男人的伤口，我听到了他抽气的声音，这一下我完全不敢动了，只能安安分分地待在他的怀里了。
小心翼翼地呼吸着，现在我对待顾迟，就像是玻璃娃娃一般，极尽地小心，轻动作。
可是关键是他一点都没有病人的自觉，还爱折腾，而我除了配合，也别无他法了。
很快，顾迟的唇便覆盖了上来，先是温柔的探索，而后便渐渐染上了疯狂和炽热。
“顾迟……”我微弱地挣扎着。
“既然不能说话，那么就不要说话好了。”他分明严重曲解了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