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雾水镇,就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
米有福印象中,似乎从来没有感觉到过,自己从小长大的这个小镇子,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人。
原以为大米爸爸昨天晚上,到她房间里,单独和她说父女间的体己话时,有些不情愿地说,因为苍青也的催促和着急,以至于他这个当爸爸的,只能给自己的宝贝女儿,办个简陋一点的婚礼了。
还说什么,乡下小镇子,客人也不多,让她不要觉得委屈,以后等再选个好日子,让苍给她去江都再办个盛大一点的仪式之类的。
米有福便以为大米爸爸说的都是真的。
更以为,所谓的人少,不热闹,就是应该只有她们家的人,和隔壁王伯他们一家子的人,一起吃个饭,然后让小胖子主持着做个司仪,给她和苍青也叫拜堂的号子。
哪曾想,这才大清早,应该顶多也就是早上五点钟的样子,家里已经人来人往了。
两个声音都很陌生,却透着十分慈祥和喜悦味道的大婶,把她给搀扶到了梳妆台前,开始给她洗面净脸,说是一定会给她画一个最漂亮的新娘妆之类的。
可怜的米有福,都不好意思请教这两位大娘,都分别是哪里来的。
然后没多久,就有人又是送红豆馅的汤圆进来给她吃,又是有人进进出出的送首饰什么的进来,总之就是一团热闹。
她们家不太大的天井里,现在也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很多不同的人的声音。
间歇中,也能听到大米爸爸的一声声指示和吩咐的声音。
小胖子更是里里外外的,扯大着嗓门的安排这,安排那的,不用看见,米有福都能想象得到,小胖子这家伙,这会儿肯定已经热的满头大汗了。
但是他应该忙的很甘之如饴,毕竟光听他中气十足又活力四射的声音,就能听出来了。
唯独没听到的,就是准新郎官苍青也的声音。
米有福心里有点想念,却也不好意思问。
她也知道,今天作为新郎官,是需要上门来接亲的,虽然拜堂和成亲的最终的屋子,应该还是在自己家里,可仪式上就是需要新郎官来接亲的。
所以她应该是现在肯定不在自家屋子里。
她有点后悔昨天晚上其实应该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商量的。
谁让她一个脸皮薄,没好意思多问今天的流程到底是怎样,以至于现在只能心底有些忐忑地坐在房间里,任由别人来打扮她了。
想着,再有不多一会儿,她就真的要成为苍,明媒正娶,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这一天,换在哪怕半年前,她都不敢多想一下。
现在幸福就在面前了,多好!
一会儿嫌弃时间过得太慢,怎么还没来迎亲,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矜持。
大米爸爸昨天本来就觉得,这么快把自己嫁出去,他有点不情愿。
现在就眼看着马上要结婚了,她还一副恨嫁的,嫌自己出门子慢,好似有点太对不起大米,辛苦把自己养大的恩情了。
嗯嗯,她还是再安生一点,耐心一点的等一等。
正心里各种情绪堆积着,翻滚着的时候,喜庆的唢呐声,以及铜锣声,就从远处传了过来了。
没多久,门口的鞭炮爆竹就开始霹雳巴拉的响了起来。
不知道谁家的小孩子,在外头发出一窝蜂的欢呼声。
然后还有男人们起哄的拦门为难新郎官的声音,隔着整个天井和前面的铺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米有福的心里,又是害羞,又是无尽的喜悦。
“哎呀,新郎官来了!啊哟,新郎官简直俊呆了。从来没看到过长这么好的小伙子,米家小囡囡,真是个有福气的。”
“是吧!肯定的啊,要是新郎官不优秀,米郎君哪里肯把宝贝女儿嫁出去哟!”
外头又跑进来一个大婶,把看到的情形讲给屋子里的人听,给米有福梳头打扮的两个大娘,就一并喜庆的笑了出来。
“囡囡啊,新郎官来了,婶子这就给你盖盖头了啊,两夫妻以后要和和美美,恩爱白头!最重要的是可一定要孝顺你爸爸,他为了你是真的不容易。”
“谢谢婶子,我会的。”
“誒,好孩子!”
*
这头闺房里,什么都准备妥当了。
那头拦门的也拦不住了,不是他们放水,而是新郎官苍青也太强悍了!
就没有什么难得住他的题目,不管是刁钻的,还是生僻的,不管是文的还是武的,只要提出来,他一准就做到。
任一堆人绞尽脑汁,都想不出继续拦着他的新招了。
光是喝酒,就已经灌醉了一干的青壮爷们,想来那些人,便是等到婚宴结束,都无法从酒醉中清醒过来了。
可见苍青也的凶残程度。
这么牛叉的新郎官,也是没谁了!
他们不让都不行了!
也不想想,人苍青也等结婚这一天,等得花都快谢了,好不容易昨天岳父老子松口了,还不赶紧把事情办了,把娇娘子,给抱回家?
进得大门,先给岳父老子,行了个大礼。
然后就让同样穿着人模狗样的,不对,同样穿得俊美招摇的伴郎官,东华帝君凰十三童鞋,开始给村里的大婶大娘大姐小妹们,派送红包。
没错,我们的凰十三童鞋,因为长了一张还算过得去的脸蛋,算是唯一一个,站在恢复了真面目的新郎官,苍青也身边,不会被遮盖掉存在感的人,终于被拉出来当了伴郎。
实在是昨天晚上讨论再三后,每个人都有活干,唯独东华帝君凰十三这货,他没活干。
因为分配给他其他事情,他也干不好啊!
想来想去,缺个派红包的伴郎,所以苍青也二话不说,就让凰十三上了。
凰十三一开始是拒绝的,可被苍青也悠悠地来了一句,说好的我们是朋友呢?
你唯一的好朋友要结婚了,你不当这个伴郎,谁当?
难道你是希望小胖子来当伴郎,你去当司仪?
这些话一说,凰十三心里立即觉得有种被深深地委以重任的感觉了,一下子就觉得妥帖了。
觉得神兵苍果然是,当他是个不可或缺的好朋友了,他既然这么的认同自己,他这个当好朋友的,怎么能这么不给面子?
再说了,苍青也说的对,整个地球,不是,整个天下,也唯有自己东华帝君凰十三,才够身份当他的伴郎官啊!
让那个又矮又蠢的小胖子,去当伴郎?哎哟,神兵苍丢得起这个脸,他这个神兵苍唯一的好朋友,也不能看着他的婚礼这么被拉低档次啊!
得,还是他来吧!
这么一来,所以今天的凰十三,就也穿着一身崭新的长袍,难得脸上还挤出了微笑,开始给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派发起了红包。
好让这群乡下的娘们们,赶紧让开身体,好让可怜的神兵苍,赶紧把他的新娘子娶走。
长得好的人,果然是要占便宜的。
收了凰十三递出去的,厚厚的很有诚意的大红包后,一群娘子军们,很快就掩嘴笑着,让开了门。
苍青也跨了进去,看着已经盖上了盖头,正端坐在床上的米有福娴静的身影,一路上的忐忑和不安,都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被安宁给填的满满登登了。
外头的热闹似乎离得他们很远了。
就见他无声地走到她面前,缓缓地蹲了下,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白嫩的双手,声音有些暗哑的磁性,“丫头,米儿,我来了!”
“我来娶你了!”
“嗯!”
*
“一拜天地!”
小胖子那嘹亮的嗓门,那可真是卯足了劲地在喊了!
没办法,人实在是太多了。
原以为这个镇子上应该没什么人的,因为前后两次来,这古老的镇子,都是一副寂寥,沉静的样子。
嫂子也说,年轻人都在外头打工,一年到头的只有过年,才会回来一部分。
有时过年都聚不齐人。
所以镇子上只有留守的老人和孩子。
然而,现在看这情形,哪里是没人啊,简直是人太多好不好。
整个三间米家的粮油铺大门口,都被挤得满满登登了好不好?
老街的石板街道上,现在更是一溜的,整整齐齐的摆满了不知道多少张四方桌。
一会儿所有的乡民宾客,都是要在露天,吃酒席的。
因为没有谁家的屋子,足够大到摆下几十张酒席啊。
小胖子作为这么重要的婚礼的司仪,不嗓门大一点,好让所有的来客,都听到的话,怎么对得起大哥和嫂子相信他,选他来做婚礼主持人的一份心?
“二拜高堂!”
高堂的位置,大米爸爸安坐着,另一边则是王伯。
本来王伯是不肯受这个礼的,却是大米爸爸坚持,然后苍青也和米有福也觉得这些年王伯家,对他们家照顾颇多,以后两家也只会关系更亲密。
王伯作为小米的另一个长辈至亲,完全也受得这个礼。
所以王伯也老脸喜悦无比的坐在了高堂之上。
“夫妻对拜!”
终于到了这最后一拜,米有福和苍青也两人隔着那大红的盖头,认真的拜了下去。
这一拜之后,两人便是真正的夫妻。
这一拜之后,掌声、欢呼声响了足足三四分钟,都不能停下!
大米爸爸的眼睛里有了湿意,王伯看得也激动不已。
小胖子更是哽咽的想要掉眼泪,但是他可没忘记,他今天是司仪,是婚礼主持人,他要是哭变了调,坏了大哥和嫂子的婚礼,那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所以他强忍着不敢太激动。
终于嚎完了最后一句“送入洞房”后,人都虚脱的差点没站住。
“oh——去洞房喽——去洞房喽——”
有些皮实的孩子,在门外大叫着,一堆大人们,在那里吃吃的笑。
米有福觉得脸又热又红,又喜又乐,蓦然间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感叹和满足:
想着兜兜转转了数十万个纪元,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嫁给他了!
人生再没有不圆满的了!
也顾不得多思,那个突如起来的叹息的念头,是从何而来。
反正此时此刻,此心安处,便是她的家。
她只需跨着踏向幸福的脚步,随着苍青也,勇敢的走就行了,不论他牵着她走向何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