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就是再不懂事也能看出来这个年轻人的身份,比他们的知府还高,而他们刚才还试图拿铲子将他们赶到黄河里祭河神,换句话说就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裴弘焕说道:“廖大人请起,本宫无碍,只是这个村子的事情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知道廖方墉什么都好,只一点,那便是太过优柔寡断了,对待这些村民总想着再想个更好一点的法子处理,不知不觉就拖延了很多时间。
但有些事情,一拖延,便难免会有无可挽回的结果了。
廖方墉一听裴弘焕这个口吻就知道,怕是今天的事情让这位太子殿下心中不平了,故而不愿意再耗下去,要来个快刀斩乱麻。
祭司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从前他们这里就算有什么事情,官府也从来不管,因为他们也管不着,可是这一次似乎是动了真格的,每一个人手里都提着刀子,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更何况看这个场面,他可能是招惹了什么厉害的角色,连知府都要俯首称臣,他硬杠上去怕是送死。
一想到这些,祭司就想脚底抹油。
然而,裴一盯着祭司盯了好久了,此刻看他眼珠子乱转,一看就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祭司也是有几分机敏,见势不妙就赶紧脚底抹油,然还未跑出去多远,裴一就从天而降堵在他面前,笑嘻嘻说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啊?祭司大人。”
祭司现在哪里还有刚才的那般从容,看到裴一站在他面前,他腿肚子就转筋,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双腿一软跪了下来道:“大人,大人小人知错了,求您放小人一条生路,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裴一可还记得刚才这个人怂恿村民要推他们下河的事情,这会子冷笑了一声说道:“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让人把我们扔河里的勇气呢?都哪里去了?”
祭司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道:“不不不,那不是小人的错,那都是那群刁民,是他们不懂事,您放过小人吧,您去找他们报仇,是他们要扔你们下河啊!”
祭司这一张嘴也是极会颠倒是非了,刚才说过的话现在全都忘了,还将村民直指自己刚才指使过的村民。
村长听到这些话脸都吓白了,忍不住反驳道:“祭司,刚才可是你让我们把人扔下去的,这会子怎么能赖在我们头上!”
祭司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让你扔你就扔,我是你爹吗?你这么听我的话!”
裴一看着这些画面只觉得好笑又讽刺,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还只是个骗子祭司。
为了保命,必然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了。
不过祭司的话是说了,村长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想当初他们是何等信任这个祭司,在危难关头却把他们往火坑里推。
秋和不相信眼前一切是真的,她被人按在地上,抬起头冲着祭司大喊道:“祭司,你不是会请神吗?你把河神请出来,好好教训这些凡人啊!”
恐怕现在整个村子里,也只有秋和对祭司还深信不疑。
秋和是村长的女儿,听到秋和这样大喊,村长脸上又是惊恐又是慌张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万幸的是,裴弘焕他们也没打算跟这些人计较。
裴一冷笑着,一脚踹在祭司胸口上说道:“听说你会请神,你请一个给我看看?”
祭司面露难堪的说道:“大人,大人您别为难小的了,小的哪里会请神……”
一时之间村民们就像是冷水滴进了热油锅里,直接炸开了锅。
“什么,他是个骗子,那我们这些年上供的钱呢?我的女儿呢?都去哪里了?”一个老汉从地上站起来,身形摇摇晃晃的,像是快要撑不住了一样。
他旁边的老伴连忙站起来扶住他,两个人都上了年纪,老来得女捧在手心里,万没想到落个这样的结局。
他是村里第一个把女儿送去祭祀的,当时祭司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会在河神身边过上很好的日子,以后还能成仙,那可是无上的荣耀和福报,他们就信了。
为了让女儿过得好,他们每年都会偷偷攒钱给祭司,希望祭司把钱捎给女儿,如今女儿是死是活都尚未可知。
本来看到这样一幕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就已经有清醒过来,看见祭司真面目的人了,如今听他亲口说,就把一群人都气了个半死,尤其是新娘的父母。
他们为了祭祀河神,把自己的女儿亲手推了下去,那是因为他们相信女儿去了河神身边能过得更好,可是现在却被告知一切都是骗局,刚才他们的女儿要是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这种事情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裴一又是一个窝心脚踹在假祭司身上:“说,你是谁,为什么要假扮成祭司,目的何在!”
祭司被裴一踹了一脚,整个人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了一身的泥后,“咣当”一声,原本盖在脸上的面具落地,露出了一张令人可怖的脸。
面具掉在地上的一刹那,祭司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一边慌忙的挡住脸,一边在地上着急的摸索着,却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村民里有人看到了这张脸的时候就尖叫了起来:“怎么是你!”
听这口吻,他似乎是认识这个祭司。
随着他的一声尖叫,村民们也全都看了过来,尽管祭司再怎么挡住自己的脸,可是他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所有人认了出来。
“李赖子,你不要以为你拿手挡着脸,我们就不认识你了。”
村民里还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
凤慕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默默吐槽了一句:“他戴着面具的时候,你们不也没认出来他是谁吗?这面具可真神奇。”
裴一看着趴在自己脚边的男人,表情是有些一言难尽的说道:“李赖子?还有取这种名字的吗?”
裴弘焕看了他一眼,默默开口道:“你就不要说别人了。”
裴一想了想,他好像的确是不能说别人,毕竟他的名字连名字都不是,而是一个代号,不过这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们的主子——懒得想名字。
许是感受到了裴一怨念的眼神,裴弘焕默默地转过了头去。
其实准确来说李赖子并不是他的名字,而是村民们给他取的外号。
赖子的意思里面有骗子和爱耍赖的意思,由这个外号可见这个人并不是一个什么好人。
祭司捂着自己的脸大喊道:“我不是李赖子,我不是!你们认错了,我是祭司,我是河神的传话人!”
如果说在面具掉下来之前,他说自己不是,还会有人相信他,可是现在他的真面目村民们都已经看到了,也就没有人再信他说的话了。
凤慕涟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不舒服,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站在旁边的裴弘焕悄悄地握紧了她的手,然后吩咐道:“把他的脸露出来,认认是不是。”
得令的裴一一把按住了李赖子的手,李赖子不过是一个江湖骗子,使得都是一些骗人的小把戏,哪里是裴一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按翻在了地上,撕扯着强行将他的脸露了出来。
一下暴露在空气中的脸,是一张令人为之一震的面孔,半张脸不见了好模样,五官像是被融化糅合在了一起一样,原先只窥见一角的时候就让人心生不舒服,现在全脸露了出来看了更是叫人打从心底的不喜。
村长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急切的说道:“就是他,大人,这个人就是住在我们村尾的李赖子,他小的时候双亡,没有东西吃,我们看他可怜就时常接济着。”
“后来他就到那些接济过他的人家家里偷东西出去卖,喝酒打架进窑子,有一年在家喝醉了把自己家烧了,脸还被烧了半边,这个人就是他!”
李赖子拼命的想护住自己的脸,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站在台上的落落大方,急急说道:“我不是,你们认错了,我不是。”
他的狡辩根本没有人在听。
裴弘焕想了想,看着站在旁边的泰安问道:“你在阜云做捕快这么多年,你认识这个人吗?”
泰安摸着下巴回忆了一下说道:“的确是这个人,李赖子这个人我倒是知道一二,从前在镇子上的时候,他经常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也被关了好几次,可还是屡教不改,前两年不知道怎么的就销声匿迹了,没想到竟然干起了这种勾当。”
”一时间也有点不敢相信,毕竟在他们眼前的并不是一个陌生人,而是一个他们都认识的人,可是这样李赖子都能瞒天过海,捏造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人出来,这就不得不让泰安陷入沉思了。
听到泰安都这么说,裴弘焕也信了一大部分,他瞥了趴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李赖子一眼,然后对廖方墉说道:“廖大人以为这件事情当如何处置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