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小姐，那晴雨县主简直太恶毒了，您就该求皇后娘娘从重处罚，最好把她打发去吐蕃和亲，这辈子都别再回来！”
雯儿虽然没看到现场发生了什么，但从适才的话语中已是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晴雨，自是旧恨又添新仇。
和亲？苏秋漓眸光一闪。
倒是个好主意呢。
南宫宸余光轻扫，便明白苏秋漓起了什么心思，只见他斜靠在肩辇背上，以手支额，懒洋洋道：“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猜猜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会如何处理此事？”
“宸王殿下。”苏秋漓神色一禀，下意识地环顾左右。
南宫宸手眼通天是不假，但皇后太子一党明里暗里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如此明目张胆地议论，实在不妥。
“不过闲话几句罢了，紧张什么。”南宫宸丝毫不以为意，甚至声音还大了两个分贝，“或者，你猜猜父皇会如何处置成郡王？”
皇上竟知道了么？
“简直岂有此理！”皇上一掌拍在御案上，苍鹰般锐利的双目牢牢锁定于跪在地上的成郡王身上，可见他不仅得知了南门处发生的一切，得知的还是‘添油加醋’版。
“皇上，这样荒唐透顶的事，微臣当真毫不知情，更不曾参与分毫，还请您明鉴！”
‘人在殿中坐，祸从天上来’，这句话用在成郡王身上再合适不过，正如他所言，他的确不知情，甚至几次三番告诫过南宫晔兄妹，绝不可与苏秋漓为难，因为上次在定远侯府短暂的交锋中，他就看出苏秋漓的心智绝不简单，贸然对上她，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不幸的是，他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
“断袖之好自古有之，甚至因汉哀帝和董贤之故，一度被传为佳话，实在也算不得什么。”能在皇上盛怒之时这般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全天下除了南宫宸不会再有第二个，然而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因为他很快接了一句足以让所有人跌碎下巴的话，“既然世子喜好特殊，父皇干脆将那个俊俏侍卫赐予他便是，省得世子日夜惦记，寝食难安。”
日夜惦记！寝食难安！
为了一个男人？
这京城中要论消息灵通，没人能比的过南宫宸，在座的王公贵族面面相觑，不由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神色，看来这南宫晔身上确有密辛，自家女儿可万万嫁不得。
这般御前无状，换做其他任何人，只怕下一刻就要被侍卫拖出去乱棍打死，然而皇上却毫不在意，甚至脸上还多了两分笑意，“你这臭小子迟迟不归，原来是看热闹去了，苏大小姐如何，可有伤着？”
“漓儿有父皇福泽庇佑，自然平安无虞。”南宫宸在皇帝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幽幽品了口茶，随后看向仍跪在地上的成郡王，“王叔，您觉得本王的意见如何？”
“宸王殿下说笑了，南宫晔身为皇室子弟，本该严以律己为天下万民之表率，如今他竟然做出这种有伤皇室颜面之事，本王这个做父亲的第一个饶不了他！”成郡王冷酷的话语中带着弃车保帅的果决，“皇上，南宫晔德行失检，微臣请旨废黜其成郡王世子位分，责其闭门思过一年。”
他是只有一个嫡子，却并非只有一个儿子，决不能为了不争气的南宫晔，将整个王府拖下水。
南宫晔虽是远枝，却也代表着皇家颜面，皇上盛怒之下自然是打算严惩，可成郡王这般‘大义灭亲’，倒让皇上不好再深究，稍稍斟酌后点头道：“就依你所言，如有再犯，决不轻饶！”
苏秋漓在殿外听着，唇角轻轻一勾。
皇上亲口废黜世子，意味着南宫晔的仕途彻底画上句号，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成郡王提在嗓子眼上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微臣多谢皇上恩典！”
“至于晴雨县主……”皇上最不喜阴险狠毒的女子，蹙眉道：“回头，朕会派宫中的教习嬷嬷去好好教导她规矩，无事就别入宫了。”
皇上这番言语，便是再不愿见晴雨县主在面前了。
南宫宸很了解自己的父皇，也可以说，他等的就是皇上这句话，是以很快接口道：“父皇，晴雨县主行差踏错固然该罚，但念其初犯，您不若稍稍顾念，为她择一个好去处吧。”
听到这话，成郡王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向南宫宸。
这位混世魔王绝不是个心软和善的主儿，这种情况下他不火上浇油就算给了天大的面子，怎么可能还替晴雨求情？
“哦？”皇上也有些诧异，含笑道：“宸儿，你有什么好主意？”
“儿臣听说吐蕃赞普派了使团进京，这次的主要目的是向父皇求娶一位公主为妻，不巧的是，父皇膝下的几位妹妹都还远远未到嫁娶之龄，依照惯例，是该择选一位宗室女封为公主出嫁，以修两国之好。”
南宫宸没有继续说下去，却足够让所有人明白。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皇上笑着点点头。
其实，以皇上对南宫宸的偏宠，即便南宫宸提出要把晴雨发落去守家庙，他也会欣然同意，更何况和亲吐蕃的人选，的确不好裁定。
“皇上，晴雨顽劣，如何担得起王妃之尊，这万万不可啊！”
成郡王虽然料到南宫宸不会好心帮他，却没想到对方会出这么个馊主意，吐蕃是什么地方，西部高原极寒之地，气候恶劣不说，物资亦相当匮乏，别说饮食等习俗千差万别，就是最基本的语言都不通，让自幼养尊处优娇纵跋扈的晴雨县主嫁去那种地方，无异于要了她的命。
“成郡王此言差矣。”这次开口的不是南宫宸，而是端坐在皇帝左下手的太子南宫麟，“晴雨县主到底是皇室血脉，只要好好教导自然会有所长进，这位吐蕃赞普刚继位不久，文韬武略，本宫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想来不会差到哪里去，县主能嫁给他，也算是最好的去处了。”
南宫麟跟成郡王倒没什么过节，甚至还有些想拉拢他，之所以会这样说，原因很简单：这是事实。
一个被皇帝厌弃又德行不检的女子，别说门当户对的贵族，便是地位低些的官宦人家也绝不会冒着受牵连的风险娶她，若留着京城，十有八九也就配个有钱的商户嫁了。
可嫁予吐蕃赞普就不一样了，吐蕃天高地远，京城就算有再多流言蜚语也传不到那里，晴雨县主顶着天朝公主的身份，即便骄纵些，吐蕃赞普也会尽量善待于他，对于颓势渐险的成郡王来说，也算有了一个大靠山。
相比于这些好处，什么受苦受冻的，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太子殿下……”成郡王转头看向太子，然而四目相对时，却忍不住愣了一下。
虽然为女儿的身家性命悬心，但成郡王到底也是心思了得之人，只从南宫麟的眼神中便明白对方的意思。
只是，他真要用唯一嫡女的终生幸福，去换取一个态度不明，且远在天边的靠山么？
为什么不？
从成郡王适才主动要求废黜南宫晔的世子之位便可看出，他并不是一个能为儿女舍弃荣华前程的慈父，连儿子都能舍弃，更何况是女儿？
短短一瞬，成郡王已是咬牙定了主意，深深叩首，“微臣多谢皇上恩典，愿为两国邦交友好，尽绵薄之力！”
“成郡王深明大义，朕心甚慰。”皇上满意地点点头，缕着胡须道：“待朕见过吐蕃使者，便正式下旨册封晴雨为友庆公主，友庆公主功在社稷，你身为父亲也功不可没，就晋封为亲王吧！”
恩威并施，是皇上最常用的法子，成郡王到底是皇亲国戚，如果他心里有积怨，长此下去总有隐忧。
这般，他就算有些许不满，也该烟消云散了。
成郡王没想到在这倒霉到家的日子，还能得到意外之喜，再次叩首道：“微臣多谢皇上恩典！”
既然要远嫁和亲，那晴雨县主身上便不能有污点，起码表面上不能，是以皇上斟酌片刻后又补充道：“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向外传扬，若朕听到半丝风声，必然严惩不贷。”
众人神色一禀，齐齐应和道：“微臣谨遵皇上旨意！”
“父皇，友庆公主赐婚吐蕃可是朝中一等一的大事，嫁妆自然要丰厚，以显天朝国威。”南宫宸放下手中的茶盏，幽幽补充道。
“这是自然，朕会吩咐内务府以嫡公主出嫁之礼准备。”如此说了一句，皇上突然又笑了，“知道你最喜欢热闹，这事就交由你负责，定要办的妥妥帖帖，不可出任何纰漏。”
“果然还是父皇最了解儿臣。”南宫宸没有推辞，爽快地应了。
额？
这下不仅成亲王，就连太子南宫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难不成南宫宸最近手头有点紧，想趁着采办嫁妆的机会捞一笔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