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要赶本王走?”亏的他还担心她情绪波动太大,得到消息便亲自赶了过来,这女人倒好,连个晚饭都不管,就要下逐客令。
香锅炒猪蹄什么的,他也很喜欢吃好不好?
“王爷误会了,臣女怎么会呢?”苏秋漓起身福了一福,脸上尽是担忧之色,“天色渐深,若让人瞧见咱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知道要怎样编排,王爷习惯了风言风语自是无所谓,可臣女却要顾及清誉呢。”
清誉?南宫宸差点笑出声来。
这丫头要真在乎那些凡俗东西,早在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时就该羞愧到把自己埋进浴桶里淹死,而不是面不改色地跟他谈合作条件。
“行,本王走了。”南宫宸好说话地站起来,转身往门口去。
“你要做什么!”苏秋漓犹如神功附体,竟比南宫宸先一步来到门口,把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你不是让本王走么,又改变主意了?”南宫宸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仿佛十分伤心,“哎,本王还是走吧,省得在这里讨人嫌。”
我去。
苏秋漓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这家伙的标准人设不是残暴乖戾,阴晴不定么,这般犹如深闺怨妇般可怜兮兮的模样是跟谁学的?
咔嚓。
苏秋漓仿佛听到“人设崩塌”的声音。
“王爷演技的确不错,可惜有那么一点点过了,下次稍微收着点儿,看上去就像真的了。”苏秋漓毫不吝啬地给出点评,随后道:“这夜黑路远的,您还是原路返回比较好,省得磕着碰着,不利于贵体康健。”
从正门出去,这家伙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还没过门就跟未婚夫过从甚密么?
她可以不在意名声,却不能不在意下一步计划,更何况如今还多了老太君这么个意外的变数,更要小心谨慎,容不得半点岔子。
“原路?”南宫宸抬手虚拍了一下额头,有些茫然地蹙眉道:“本王这记性可见是不行了,才这么一小会儿就忘了是怎么来的,看来得让定远侯派个轿子送本王回府了。”
额?
合着这家伙演戏还演上瘾了。
“王爷不记得路没关系。”苏秋漓心里只差没把白眼翻到天上去,面上却更多了几分笑意,只见她往梁上一瞥,扬声道:“向阳,把人给本小姐打出去。”
南宫宸这么快得知自己情绪不佳,百分百是这家伙通风报信,回头她自会好好算这笔账。
听苏秋漓喊自己的名字,隐在暗处的向阳踉跄了一下,若不是武功太好本能地稳住了身子,只怕要直接从梁上摔下来。
见两位主子较劲僵持,他早已隐藏的比平时更深,就怕平白被牵连,可是怎么还是躲不过被点名的悲惨遭遇呢?
可怜他招谁惹谁了。
“怎么,没听到?”见向阳一动不动,恨不得跟空气融为一体,苏秋漓倒也不生气,只慢悠悠补充道:“本小姐身边绝不留一心二用之人,今天要不你把他打出去,要不本小姐把你清出去,你自己选吧!”
“主子……”向阳都快哭了,他原是南宫宸派来暗中‘监视’苏秋漓的,被察觉了行踪已是大大失职,若再被‘退货’,必定要受重罚。
“你该不会认为凭他就能打的过本王吧?”南宫宸轻嗤,毫不掩饰地嘲笑苏秋漓不自量力。
“王爷武功高深莫测,自不是寻常人能对付的,但是……”苏秋漓笑的温和,“足以证明您私闯民宅,并非臣女相邀而来。”
这家伙动不动就来威胁那一套,真以为自己上辈子是被吓死的?
“是么?”南宫宸剑眉微挑,正当苏秋漓以为他要越过自己推门而出,以进一步让自己服软时,却见对方长袖一展,还未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被卷入怀中。
南宫宸是偷袭惯了的,以至于苏秋漓虽然很排斥跟人有太过亲密的接触,却也渐渐习惯了对方怀抱里的温度,是以并不气恼,只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跟其对视,“看来殿下记性的确不太好。”
这么快就忘记防狼药粉的厉害了。
“吃一堑长一智,还能总没有长进么?”南宫宸丝毫不以为意,下一刻竟打横将苏秋漓抱了起来,笑的邪魅,“这样,总像两情相悦了吧?”
“南宫宸……”苏秋漓美目微横,正想着如何挣脱了去,突然心念一闪,竟出乎意料地张开双臂抱住南宫宸的脖颈,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撒娇意味,“殿下说的是,咱们向来两情相悦,什么时候不是呢?”
这家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既然他想表演这种肉麻的戏份,自己就比他更肉麻,看谁先受不了。
咳咳。
向阳默默隐退到角落,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从第一次相遇起,南宫宸见过苏秋漓冷漠,严谨,理智,果决,以及为了除掉对手假意装出来的委屈柔顺,却还是第一次见她撒娇,而且还是在这样亲密无间的情况下,简直是活久见。
下意识低头,少女晶亮的眼眸灼灼闪烁,仿佛开出一朵朵只有在阳春时节才能看到的灿烂桃花,美的让人有些眩晕。
然而时间并未戛然而止,见南宫宸怔怔的,苏秋漓揽着他脖子的手臂收的更紧些,轻轻摇晃道:“阿宸,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人家做错了什么?”
额……
说出这话,苏秋漓一阵反胃,只庆幸午饭早已消化了个七七八八,否则非得被自己给恶心吐了。
软妹子什么的都随风去吧,还是霸气女汉子风格更适合她。
“你喊本王什么?”南宫宸只觉得整颗心震了一下,某种莫名的情绪毫无征兆地涌上心头。
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这样温柔地唤他‘阿宸’,可随着长大,那个声音也越来越模糊不清,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到底有没有那样一个人出现过。
可是这一刻,他无比肯定:有。
苏秋漓只是根据自己的语言习惯择了个相对熟稔的称呼,怎么也没想到南宫宸会有这么大反应,可她向来观人于微,凭南宫宸此时的神情不难推断对方定是想到了陈年旧事,是以未曾多说什么,只顺从地再次轻轻唤了一声,“阿宸。”
“嗯。”南宫宸似在自言自语,待再次看向苏秋漓时,黑眸深处多了两分不易察觉的温柔,“以后就这样叫。”
“只要殿下不治臣女僭越之罪就好。”苏秋漓爽快点头,顺势从南宫宸怀里滑下来,“时候不早了,殿下请回吧。”
不知是因为那句无意中的‘阿宸’,还是因为南宫宸那一瞬间看自己的目光,苏秋漓只觉得自己心里很乱,急需平静。
南宫宸的心思并不比苏秋漓平静多少,只淡淡道:“宁郡王妃正在进京省亲的路上,不出十日便能到达。”
宁郡王妃?
这个陌生的称呼让苏秋漓不由蹙眉,还是南宫宸提醒了一句方才猛的想起,原来是自己那个十几年前就远嫁到西南藩地的庶出姑姑,苏冰清。
冰清。
听这个名字,想必是个很美好的女子吧。
苏秋漓淡淡一笑,以她脑子里完全为零的记忆,可以肯定原主从未见过这位小姑姑,西南路途遥远,她为何这会儿突然回京省亲?
“前几月西南叛乱,宁郡王指挥得当,连打了几场胜仗,成功将叛军击退,父皇大悦,宣其携家眷进京受封领赏。”南宫宸眼波微闪,似有一层轻薄的云雾笼罩其外,给人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
“宁郡王,是不是跟夏光大将军有所关联?”苏秋漓很是敏锐,不等南宫宸再开口,便主动反问道。
“薛氏世代镇守西南,存续百余年,西南多山区地势复杂易守难攻,当年太祖皇帝初登皇位民心尚不安定,若再大动干戈去平定西南,势必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并非上策。”
南宫宸说这些,苏秋漓之前翻看史书时也有所了解,为着长久考虑,太祖皇帝派了使者前去西南薛氏府邸和谈,表示无论朝局如何变化,薛氏一族始终为西南王,一应待遇跟前朝相同。
彼时的西南王薛彬,也就是宁郡王薛狄的曾祖父颇识时务,立刻就答应了朝廷的要求,如此,西南三地不战而得。为显优待,太祖皇帝宣薛狄入京,正式册封其为宁郡王,册其长子为世子,留在京城为太子伴读。
这份旨意乍然看去是天大的面子,然而明眼人都明白,这世子不过是皇上为了制衡宁郡王而留下的人质,如果宁郡王敢对朝廷有什么异心,这位风光无限的世子立刻就会成为案板上的鱼肉,首当其冲受害。
宁郡王虽然不愿,然而天下大局已定,一个藩王就算手里握有再多兵权也不敢造次,只能答应下来,好在西南始终安稳,薛家的荣华也得以世代延续,按着规矩,上一任宁郡王世子薛狄同样在年幼时便被送入京城,算是陪伴当今皇帝长大的,两人关系十分要好,因薛狄对兵法十分痴迷,特意求了皇帝允许其拜夏光大将军为师,时常请教,两人算是有师徒之分。
“当年夏家蒙难,但凡跟夏光大将军有点牵扯的都被处置贬谪了,薛狄这个嫡亲徒弟却能不受影响,安享荣华富贵,只怕不仅仅是受身份庇佑吧!”
人心难测,在利益面前就算父子兄弟也会反目成仇,更何况是徒弟,这里面的恩怨曲折只怕少不了。
“都以为过去了,但许多事情,注定是要还的。”南宫宸转头看苏秋漓一眼,再不多言。
他离开的悄无声息,就像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