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相邀,漓儿万分欣喜,定会登门拜访。”
既然柳丞相一早料到了结局,想来柳依依也不会作死地来掺合什么,之前的言行应该是一时没控制住暴露了本性,这会儿尽力往回找补。
“太好了。”柳依依攥着丝帕的手微不可见地松弛了两分,只笑得更开心,“待我回去告知祖父,祖父必然欢喜。”
“有劳姐姐。”这般说了一句,苏秋漓脸上稍有惆怅,“只是……柳姨娘向来不喜漓儿,不知道她会不会不高兴。”
“不过些许误会罢了,难道还一直想不明白么?”柳依依亲呢地拉过苏秋漓的手,“二姑姑断然不会如此不明事理,否则就算妹妹不生气,祖父也断然饶不过她。”
话已至此,苏秋漓也不好再说什么,正好有相识的贵女来找柳依依叙旧,苏秋漓就趁机告辞,回到宾客最为集中的主殿去了。
翡儿一直守在原处,见苏秋漓回来,远远迎上去,似是很松了口气,“小姐怎么去了那么久,奴婢正准备出去寻您。”
“在园子里遇到柳依依,被她拉着多说了几句。”见翡儿眉心紧拧,苏秋漓轻笑安慰道:“放轻松些,不必这样紧张。”
“奴婢表现的很明显么?”翡儿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小声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奴婢太神经质了,总觉得暗地里有双眼睛在盯着咱们,想放松也不能。”
“你越紧张,他们就越警惕。”苏秋漓倒了杯桃花酒若无其事地一饮而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紧张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是,奴婢明白了。”翡儿话音刚落,只见雯儿端着一盘桂花凉糕过来,趁躬身放东西的功夫快速道:“因着晴雨公主出嫁要按照吐蕃礼仪梳妆,吐蕃使者特派了四个嬷嬷前来侍奉,为显亲厚,城亲王安排她们住在晴雨公主阁院旁侧的晴雪轩。”
苏秋漓捻起一块糕点吃着,不动声色反问,“她们可曾拜见过公主了?”
“拜见过了。”雯儿看了苏秋漓一眼,“听闻吐蕃尊卑等级比天朝更严,奴婢在主子面前只有低头做事的份儿,不可轻易抬头,否则便是大不敬之罪,所以,那几个嬷嬷应该并不清楚晴雨公主的长相。”
雯儿谨慎,连细枝末节也打听的清清楚楚,苏秋漓赞赏地点点头,不再多说其他。
悠闲舒适的午后时光转瞬即过,到了日暮时分,夜宴正式开始,为着能让晴雨公主跟闺中密友们无拘无束地畅聊欢聚,城亲王和夫人并未参加宴会,只命人送了许多精致的菜肴瓜果,就连向来擅长作妖的南宫晔也仿佛成了透明人,至始至终没有露面。
女人多的地方自有说不完的话,酒过三巡,气氛更是越来越融洽,远远就能听到欢声笑语,苏秋漓虽不主动去跟其他人凑趣,但有人前来示好,亦是来者不拒,不知不觉中喝了不少酒。
“小姐,这桃花酿虽然清甜,但后劲极大,您再喝上几杯,可是要醉了。”雯儿跟翡儿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眸中看到浓浓的担忧。
“被你们这么一说,本小姐还真觉得有点头晕。”苏秋漓脸颊上泛起阵阵潮红,连带着眼神也有些迷离,一看就是不胜酒力有些醉了。
自下午在花园交谈后,柳依依就跟苏秋漓很是亲厚,连座位也是挨着她坐的,自然第一时间察觉出不妥,关切道:“妹妹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说罢,忙吩咐侍女去端醒酒汤给苏秋漓。
“这桃花酿甘甜醇香,口感极佳,原以为跟果汁差不了多少,没想到后劲这么大,有劳表姐担心了。”苏秋漓自嘲地笑笑,又反问道:“我见表姐也喝了不少酒,倒是没什么醉意。”
“哥哥顽皮,在我才四五岁的时候就偷偷在我的果汁杯里加了酒,我接连喝了三杯愣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倒把他吓坏了,跑着去跟祖父讲,结果被祖父罚了一个月禁足。”柳依依抿嘴轻笑,颇为无奈,“不过经此一事,府中所有人都知道我酒量远远大于常人,寻常参加宴会想要逃酒都逃不过去。”
“是呢。”柳依依的贴身侍女笑着插嘴,“老爷总说大少爷喝不上三杯就要醉倒,大小姐却是个海量的,定是投胎的时候弄错了,恨不得找个机会调换过来呢。”
她说的有趣,不止苏秋漓,连带着雯儿几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坐在主桌的晴雨公主往这边瞧了瞧,似笑非笑道:“两位姐姐聊什么趣事呢,也说出来让咱们姐妹听听吧。”
“秋漓妹妹不胜酒力,臣女让人去取醒酒汤呢。”柳依依自是个伶俐的,环顾四周,见众人多少都有些醉意,又补充道:“诸位妹妹也要饮些,若在醉酒的状态下睡着,明天起床就该难受了。”
“柳姐姐说的是。”晴雨公主轻轻点头,“时辰不早了,考虑到车马劳顿辛苦,各位姐妹今晚就留宿在王府吧,本公主已让管家把客房收拾出来,醒酒汤晚些时候自会一一送到房间里去。”
晴雨公主一片好意,众人自不能推拒,纷纷站起身来,齐声道:“多谢公主关怀。”
话说到这里,宴会自然也就散了,陆续有城亲王府的丫鬟进来,分别引了贵女们去各自所居的客房。
“奴婢给苏大小姐请安。”一个身着二等服饰,模样很是周正的小丫鬟朝苏秋漓屈了屈膝,恭敬道:“您的住处在邱雪斋,请随奴婢来。”
“有劳了。”苏秋漓淡淡轻笑,在雯儿和翡儿的搀扶下,缓慢走出大殿。
在其身后,是晴雨公主狠绝的狰狞神色。
苏秋漓,你以为哄得皇帝把我指派到荒凉贫寒之地和亲就赢了么,今天晚上,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虽然尚未入秋,却也到了七月流火的季节,被冷风一吹,身上不由多了几分寒意,雯儿望着前面越走越静的昏暗小路,忍不住出言道:“这位姐姐,贵府怎么给我们大小姐安排了如此偏僻的住处?”
虽然雯儿和翡儿都做好了彻夜不眠的准备,可住的太偏僻,若真有危险,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姐姐误会了。”那小丫鬟转头对雯儿笑笑,解释道:“这两日王府接待了不少远道来为公主送嫁的宾客,剩下的客房数量不多,许多小姐都是两人共用一个房间,公主考虑到苏大小姐身份尊贵,与别人共处一室多有不妥,特意命人将她幼时居住过的邱雪斋收拾出来,其实也不远,前面就到了。”
雯儿还想说什么,被苏秋漓暗暗制止,只淡淡含笑,“有劳公主费心,本小姐的确喜欢清静。”
如此,又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才来到一处临水的阁院,阁院虽然不大,却布置的精巧雅致,一应用品全都是崭新的,考虑到有侍女同住,还特意准备了两个小小的软榻,十分周到细致。
苏秋漓看了雯儿一眼,雯儿立刻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塞到小丫鬟手中,小丫鬟得了赏赐,笑盈盈地道谢退下了。
翡儿在门缝里盯了好一会儿,方才小声回禀道:“小姐,人走远了,奴婢瞧着也没有什么异动。”
苏秋漓微微点头,反手将茶水泼进香炉,将燃着的香熄掉。
“小姐,这醒酒汤是万万不敢喝的,奴婢带了几颗您自己调制的醒酒药,您吃了吧。”
“你也太细心了,连这都想着。”苏秋漓接过雯儿手中小巧的白瓷瓶儿,却不打开,只抬眸道:“谁说本小姐醉了?”
古代酿酒技术落后,平民百姓喝的浊酒自不必说,哪怕皇室贵族喝的清酒,酒精含量也不过十几二十度,苏秋漓好歹是喝惯了茅台五粮液的人,若被这点酒精给放倒,还不得丢人丢到二十一世纪去?
不过,亏得原主这副中了慢性毒药的身子太弱,才会让人看到她面色潮红的醉酒假象,否则还真没办法这么轻松就圆过去。
雯儿盯着苏秋漓左看右看,见其脸上的潮红虽然还未退去,但一双眼眸却清亮有神,完全不见适才的迷离之态,不由半信半疑地蹙眉,“小姐,您真的没醉?”
“想把我灌醉,也得有那个本事。”折腾了大半天,苏秋漓又困又累,可惜这一夜注定没什么好觉睡,只好起身伸了个懒腰,吩咐道:“熄灯吧,你们俩把本小姐准备的口罩戴好。”
那些人必定要等她入睡了再动手,与其耗着,倒不如早些引蛇出洞,掌握主动权。
以攻为守,才是苏秋漓最喜欢的战斗形式。
“是。”雯儿答应道。
随着灯火熄灭,小小的阁院彻底安静下来,没过多久,床上就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与此同时,原本寂静的阁院外围渐渐传来不大不小的脚步声,早已隐在暗处的向阳将几个人影看在眼里,只按兵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