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稍稍斟酌，点头，“也好。”
虽然是突发情况，但王太医既是南宫宸的心腹，自然会偏帮着南宫宸，遂开口道：“回禀皇上，手术时需要全神贯注，两位殿下在侧，微臣难免会紧张分神，不如请殿下们在殿外等候，待您醒来再探望不迟。”
“王太医说的也有道理。”南宫宸站起身来，“父皇，儿臣会把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都召来勤政殿侯着，您大可安心。”
南宫麟原本就是为了跟南宫宸争个高下，却没想到南宫宸主动退让出去，如此，他若再坚持留在殿内，未免有些无理取闹，只好随南宫宸一起出去。
考虑到手术时间紧张，麻沸散刚起效果，苏秋漓就立刻打开医药箱，将刀具一一消毒。
值得庆幸的是，派去王家的暗卫已在前两日回来，王老先生看到韩庭和的家书，二话不说便将那把精心打造数年的玄铁尖刀奉上，至于银子，却是怎么都不肯收，只在回信里反复恳求苏秋漓保韩庭和平安无虞，可见在他心里，骨肉亲情所占的分量远远超过金钱。
当然，此时最值得一提的是这把玄铁刀，此刀小巧玲珑锋利无比，虽不能跟现代手术室所用的钛镍材料手术刀相提并论，却比寻常银刀高出几个档次，用着十分得心应手。
“王妃，止血散和止血棉都准备好了，用来缝合伤口的针线也备下，请您过目。”没有护士，王太医便充当了助手的角色。
苏秋漓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没什么问题，方才神情严肃地嘱咐道：“一会儿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多话，另外，把门插好，在手术完成之前，无论谁敲门都不许开。”
“宸王殿下也不可以么？”王太医多问了一句。
“说的就是他。”
她相信以南宫宸的实力，完全应付的了南宫麟，却也笃定那家伙在把南宫麟支走后，必定第一时间就要进来，她做手术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打扰，中途进来，门都没有。
额？
王太医简直要哭了，他只是一个小小太医，敢拦宸王殿下，那是嫌命长？
可瞧着王妃这一脸毋庸置疑的样子，若不拦，必定是要大发雷霆，且皇上若出了什么岔子，他也万万担待不起……
“有什么问题？”苏秋漓利落地把寝殿门栓上，头也不抬地问道。
“没……没有，微臣遵命。”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王太医想着以自己医者的身份，今后跟苏秋漓接触的时候还多着，而且苏秋漓医术精湛，他少不得还要讨教，绝不可以得罪，只能暂时先顾着这边了。
苏秋漓对王太医识时务的表现颇为满意，淡淡含笑，“很好，你会前途无量的。”
肿瘤必须要一次性切除干净，否则万一留下一星半点，以后还会复发后患无穷，若在二十一世纪，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可现在，因为没有X光片辅助治疗，苏秋漓只能根据自己的临床经验确定肿瘤的大小，而且，若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开刀口，脸颊上必然要留下一道疤痕，这对皇帝来说是绝对忍受不了的，所以她必须采用‘曲线救国’的方式，将刀口藏于耳根后。
如此，开刀面积和出血量都会增大，又没有止血钳等工具，苏秋漓必须要仔细再仔细，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手术开始，苏秋漓立刻进入两百分工作状态，看着苏秋漓神态自若动作熟练地处理着血肉模糊的伤口，王太医只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惊掉了，他实在不明白一个只有十五岁，脸上甚至还带有几分婴儿肥的少女，是如何练就出这样一身彪悍的医术，连自己这个年近半百的太医院副院正都望尘莫及。
“再拿些止血棉。”苏秋漓冷冰冰地下命令。
在这个没办法输血的年代，她只能尽量减少手术中血液的耗损，否则肿瘤切除了却因失血过多而休克，就得不偿失了。
“是。”王太医不敢多言，只能更加小心翼翼地守在旁侧。
不知不觉已是过了一个时辰，苏秋漓精神高度紧张，根本察觉不出时间流逝，但对于殿外干坐着的南宫麟来说，却足以等到心浮气躁，几次想要询问，然而见南宫宸只面不改色地坐着，又不愿落了下乘，给人一种不沉稳的感觉，只勉强忍耐着。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南宫麟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口，“十三弟，已经这么久了，也不知殿内是什么情况，咱们还是进去看看吧！”
南宫宸原本有机会看现场直播，却被南宫麟硬生生搅合了去，心里本就不痛快，只抬头看了南宫麟一眼，“父皇若出了什么差错，王太医首当其中逃不了干系，太子哥不会以为他有赔上一家老小性命的胆子，堂而皇之地对父皇不利吧？”
南宫麟被南宫宸噎的一时语噻，有些尴尬地愣了愣，方才勉强笑道：“王太医自然没这个胆子，但手术总归是有风险的，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本宫实在放心不下。”
南宫宸之所以稳的住，是对苏秋漓有足够的信心，南宫麟可没这个条件。而且，相比于皇帝直接死了，他更担心南宫宸跟王太医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药童守在内殿里，若真有急事，自会出来通知，太子哥不妨再耐心等待片刻吧。”见南宫麟还想说什么，南宫宸又继续道：“王太医叮嘱过要安静，若咱们进去的突兀影响治疗，这个罪名可不好担待。”
南宫宸越是阻挠，南宫麟就越觉得不对劲，可是碍于身份又没有证据不好发作，只加重了语气似笑非笑，“十三弟，你说的这般轻巧，难道就半点不担心么？”
“担心不是靠嘴说说就算数的。”南宫宸必须要保证苏秋漓顺利做完手术，在此之前，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南宫麟进去，只是他并不如南宫麟那般有些气急败坏，只幽幽道：“父皇既然同意王太医为他治疗，就表示他信任王太医，臣弟身为人子，自然要相信父皇的眼光。”
话里话外，都是不许南宫麟进内殿了。
南宫麟身为太子，当朝储君，平日里被南宫宸明里暗里挤兑几句倒也罢了，这会儿，对方明显是在拿皇帝压自己，若再一味退让，在朝中的威信何存？
这般想着，南宫麟神色微微一变，“依十三弟的意思，他若再过两个时辰还不出来，本宫也只能干等着？”
“太子哥若等不及，自可以先回东宫处理政务，待父皇醒来，臣弟派人去通知您。”南宫宸淡淡一笑，低头自顾自抿茶。
见自己好端端关心的话，生生被南宫宸曲解成不孝，南宫麟气不打一处来，正不知如何发作，一个内监急急进入大殿，分别向南宫麟和南宫宸请安，随后沉默。
那内监是南宫麟的心腹，南宫麟自然明白他有不能让南宫宸知道的话要对自己讲，是以起身踱步到殿外。
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只有另一个小内监进来回禀道：“宸王殿下，太子殿下说东宫有些急事要处理，他晚些时候再过来。”
“知道了。”南宫宸眸中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得意，旋即随着层层波纹没入翠绿色的茶水中，只淡淡叹息，“还是本王这个富贵闲人好，总有大把时间可以陪着父皇。”
打发走南宫麟，南宫宸站起身来就要进入内殿，推了一下才发觉殿门从里侧栓了个严严实实。
这丫头，防范心倒是强的很。
不过，她真以为一道门栓就能挡住自己？
话虽这么说，但南宫宸并未动什么手脚进殿，而是重新坐回椅子里，因为依着苏秋漓之前跟他说的时辰，手术差不多该完成了，他就算进去也看不到重点环节了。
似乎是为了映证南宫宸的猜测，不过一盏茶时间，就听到殿门处传来声响，出来的正是王太医，只见他拱拱手，满脸欣喜道：“回禀殿下，手术一切顺利，待麻沸散的药劲儿过了，皇上就能苏醒。”
南宫宸虽然同样不晓得苏秋漓是在哪里学了这么一身彪悍的医术，却对她有足够的信心，是以这样的结果本在意料之中，只淡淡点头，“本王进去看看父皇。”
好吧，相比于完全没有生命危险的皇帝，南宫宸更担心苏秋漓，毕竟她的身体里还有余毒未清。
站立两个多时辰去完成手术，且还是在几乎没有任何助力，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生理心理双重素质的极大挑战，苏秋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只知道放下缝合针那一刻，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还好下意识地扶住了床角，才没有瘫倒在地。
南宫宸进入内殿，就看到苏秋漓脸色煞白，有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直往下落，她想要去擦拭，然而尝试了两次，也没能抬得起还在发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