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话,真是太不可信了。”雯儿不忿地撇撇嘴,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闪现出向清那张清秀的娃娃脸,更加心烦意乱。
他跟自己说那些话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
见雯儿神色有些古怪,苏秋漓淡淡挑眉,“怎么了?”
“没什么。”雯儿并不想让苏秋漓为自己的事情费心,连忙收住思绪,开口道:“奴婢只是在想,梅妃特意传消息来,说是提醒小姐小心苏清言,实际上,只怕是想要借小姐的手去对付苏清言,她来坐收渔翁之利,毕竟苏清言得宠,最直接受到影响的就是她。”
“她有这种想法也没什么奇怪的。”苏秋漓淡淡一笑,并不觉得被人当成棋子来看有什么不妥,只反问道:“锦绣阁那边的药该用完了吧?”
苏清言远在深宫,羽翼也未丰,有了上次的教训,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来找她的麻烦,还是先腾出空儿,把眼前的计划早早往前推进几步。
“差不多了。”雯儿点点头,“新的药粉奴婢已经准备好了,晚些时候自会交给小菲。”
“小心着些,别让人瞧见了。”
“是。”雯儿笑笑,“小姐放心,小菲对二夫人的恨,绝不比咱们少,她就算拼却了性命,也会把差事办好。”
说起小菲,就不得不提一下她的身世,小菲的母亲芬儿本是柳氏身边的二等丫鬟,当年随柳氏嫁来定远侯府,在世家大族中,妻妾的丫鬟本就是给丈夫准备的通房,只要丈夫愿意便可随意宠幸。
在柳氏几个丫鬟中,就属芬儿的容貌最为出挑,自然头一个入了苏贤的眼,然而当时柳氏只不过是个贵妾,自己的根基尚不稳固,如何能忍受身边的丫鬟跟自己争宠,所以不顾芬儿已被苏贤宠幸的事实,自作主张把她许给了一个家生小厮为妻,苏贤知道后虽然有些不悦,可此事已成定局,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也实在犯不着为了个奴婢跟家世显赫的柳氏闹僵,便也不再过问。
然而这件事并未结束,因着柳氏的芥蒂,嫁人后的芬儿很快就被指到外院伺候,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要干,即便有了身孕也未能有片刻歇息,回家还要侍奉性情暴躁的丈夫,稍有不慎就会挨上一顿打,如此劳心伤神,很快便被折磨成一个半老妇人,前几年得了痨病去世。
菲儿从小就跟在母亲身边干活,自然也受了柳氏不少苛待,心里早就对她恨之入骨,只是她一个势单力薄的奴婢,就算再恨也不敢对柳氏怎么样,所以,当雯儿悄悄去拉拢她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用菲儿的原话说,只要能让柳氏死,哪怕用自己的性命去换都愿意。
至于菲儿能做什么?
她自幼干的都是粗活,比如为柳氏烧沐浴用的热水,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粉末放到热水里,沐浴过程中,药粉就会随着水蒸气进入柳氏的呼吸系统,长此以往下去,跟参杂在饭菜中服用没有任何区别,却更加不容易察觉。
亏得苏秋漓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才想到如此偏门的法子。
“既然决定用她,自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苏秋漓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菲儿的身世,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您的意思……她是老爷的女儿?”雯儿稍稍一想便明白苏秋漓话中所指,点头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仔细瞧着,菲儿虽然颇有几分姿色,可跟小姐和苏清言并无多少相似之处,若说是亲姐妹,倒也牵强了些。”
“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没有动这个心思。”苏秋漓并未跟雯儿多说什么,只淡淡道:“让人多留意着些,别让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世家大族最在意的就是血统,即便菲儿确是苏贤和那芬儿一夕之幸的结晶,也在她嫁给小厮那一刻划清了界限,绝没有认祖归宗的机会。
其实无论菲儿的身世如何,她既帮苏秋漓做事,苏秋漓就绝不会亏待了她,只是担心她受别人挑拨做出什么没分寸的事来,这才有此嘱咐。
“奴婢明白。”雯儿轻哼一声,颇有些失望地继续道:“可惜这药效实在慢了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如愿以偿。”
苏秋漓并没有回答雯儿的话,只是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淡淡的浅笑。
着急么?
不,她有的是耐心。
处理完手头上的琐事,便也到了跟王嬷嬷约定的时辰,因着之前的打点,苏秋漓很顺利地进到主院寝室,苏贤躺在床上睡着,并未察觉出异样,苏秋漓试探着往前去了几步,正想着要不要用一点迷药,然而仔细定睛一看,却直直停在原地。
虽然身量,发型,容貌都挑不出任何错漏之处,但苏秋漓却可以确定,床上躺着的人并不是苏贤。
也就是说,苏贤用了李代桃僵之计,如今人已经不在定远侯府,甚至于不在京城了。
这样的认知,让苏秋漓有种棋差一招的失败感,好在她为人极其敏锐,早早就安排了暗卫盯住主院的一举一动,应变能力亦比寻常人要好上许多,当即一言不发地离开主院。
回到清颐院,苏秋漓立刻唤出向阳,待得知苏贤的障眼法并未瞒过盯梢的暗卫,如今暗卫已是盯了上去,心里不由更松了口气,嘱咐道:“仔细着些,别让他们发现了。”
“王妃放心,暗卫们皆受过严格训练,而且主子这次留下的,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必不会误了事。”如此说着,向阳抬眸看了苏秋漓一眼,“此事可大可小,王妃可是需要放出风声去?”
“先不着急,待暗卫那边传来消息,再行定夺也不迟。”无论怎样,这个天大的把柄都算实打实落到自己手上了,砝码嘛,自然要挑个最好的时机来用,才不算浪费。
“是,属下这就去办。”
待向阳离开,苏秋漓稍稍斟酌一番,向雯儿道:“将苏贤生病的消息传给苏清言,记着,一定要挑皇上在的时候说。”
至于让谁去传?
若是在宫里连个眼线都没有,江皓宸这二十多年的宫廷小霸王,可算是白当了。
“小姐是想借着皇上……”
见雯儿心领神会,苏秋漓也不多解释,只眨眨眼,“看破不说破。”
定远侯府本就是如假包换的皇亲国戚,如今苏清言进宫,关系便更亲厚了一层,皇帝得知苏贤生病,于情于理都该赏赐点什么以表心意,皇帝亲赏,只要苏贤没病的即刻就要去见阎王,就必须亲自接赏谢恩,到时候她就有机会进一步探探虚实,或是搞出些别的事情来。
消息依着苏秋漓的吩咐,不动声色地传进宫中,然而传回来的消息,却让人更加惊讶,因为皇帝已经接连三天传召苏清言侍寝,且每天都在四更时分才被送出勤政殿。
宫中规矩,嫔妃侍寝向来只到三更时分,一旦到了时辰便会有内监进入寝殿将侍寝嫔妃抬走,且宫中嫔妃众多,哪怕得宠如梅妃,也从未有过连续三夜被召幸的宠遇,可见苏清言所受的殊宠,已远在梅妃之上。
如此,宫中各位主子娘娘难免慌乱起来,那些个之前对苏清言不屑一顾的,也想尽办法巴结过来,生怕惹恼了这位宠妃,给来个秋后算账。
雯儿绘声绘色地说着,见苏秋漓面色平静,甚至连眉毛丝都没动一下,虽然知道她定有办法应对,但还是忍不住有些焦急,“小姐,以苏清言如今的恩宠,晋为妃位不过就是转眼间的事,若是有孕,就更不得了。”
原本有皇帝护着苏秋漓,雯儿怎么也安心些,但看着这情势,皇帝只怕早晚有一天会连苏秋漓是谁都不记得,苏清言如今还不敢动手,是在试探皇帝的态度,若等她探清楚虚实,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毕竟那种偏执的恨意,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
不死不休。
“有孕?”苏秋漓随意翻动着手中的书页,似笑非笑道:“那不是很好么?”
她倒巴不得听到苏清言有孕的消息呢,想必一定会很好。
“小姐,您该不会是……”雯儿想说苏秋漓看书看糊涂了,可这样的话着实有些不礼貌,只好生生忍住,转而道:“小厨房在做麻辣猪蹄香锅,奴婢去瞧瞧做好了没。”
这会儿,雯儿的思绪已是缓了过来,她很清楚苏秋漓之所以不疾不徐,必然是想好了应对之策,所以,与其在这里喋喋不休地添乱,倒不如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事情的关窍在哪里,也好能帮的上忙。
清颐院虽然没法跟主院和锦绣阁比大小,但从寝室到小厨房还是有些距离的,雯儿想事想的太投入,以至于连台阶都没注意,差点一脚踩空,正要惊呼出声,手臂却被人用力扶了一把,下一刻,人已是安安稳稳落到台阶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