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姨娘都知道了。”苏秋漓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省心省力。
“陈氏监守自盗,窃取夫人嫁妆不是一天两天了,别说嫁妆,就是中公铺子,农庄上的收成,哪年不被她偷偷昧下个两三层,只不过账目做的好,老太君和老爷没发现罢了。”
“姨娘洞若观火,难怪如此得父亲宠爱。”苏秋漓美眸轻扬,一副推心置腹的语气,“本小姐约摸记得姨娘的父亲也在朝为官?”
“回禀大小姐,家父只是区区七品翰林院编修,入不得您的眼。”
在这王公贵族,机要重臣聚集的京城,三品官员几年见不到皇上都是寻常事,区区七品编修连牛毛都不如,若无人抬举,熬白了头都不见得能往上挪动半步。
“能进翰林院的必是饱学之士,宸王殿下求贤若渴,必不会任由真金被黄土埋没,姨娘说是么?”
能把女儿送给比自己少不了几岁的定远侯为妾,足以说明陈氏的父亲不是安于现状之人,如今陈氏既起了跟柳氏分庭抗礼之心,柳皇后和太子那边是甭想指望了,除此之外,这朝堂之上还有比南宫宸更粗的大腿可以抱么?
听到这话,陈氏喜形于色,再次跪下,“但求大小姐提携,妾身跟父亲愿为您马首是瞻,死而后已。”
“本小姐怎么舍得让您这么如花似玉的姨娘去死呢,那父亲岂不是要伤心坏了?”苏秋漓扶陈氏起身,直截了当道:“不过话说回来,柳氏已非青春妙龄,之所以依旧得父亲盛宠,多半是因为苏长策的缘故,您如果能早日为父亲生下一儿半女,也就不必屈居人下了。”
苏秋漓不提这茬还好,一提,陈氏眼泪都快下来了,勉强平息了一下情绪方才恨声道:“妾身何尝不想诞育子嗣,但入府没多久,就莫名被人在茶点中加了寒凉之物,此后月信半年难来一次,趁回家省亲时偷偷请了大夫,大夫说以妾身如今的身体状况,只怕是很难有子嗣了。”
无论宫斗宅斗,子嗣都是重中之重,一个不能诞育子嗣的妾室即便再得宠,也不会危及到自己的地位。
这一点,柳氏姐妹的招数倒是一脉相承,放眼宫中,除了太子南宫昱,宸王南宫宸,另有一个自幼被皇后养成废材的安王南宫霖,其他几个皇子要么胎死腹中,要么一降生就没了气息,要么失足落水淹死,总之,一个个都命不久长。
后来,新人一茬一茬地进宫,柳皇后许是嫌挨个打胎太耗费心力,干脆来个防患于未然,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秘药,既不会让服用者如被灌下红花那般大出血,也不会如麝香般容易察觉出气味,可那一个个宠妃使劲浑身解数,却再也难有身孕。
其实这个倒也不难猜测,苏秋漓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因为她搞定的不是那些个女人,而是皇上。
只要皇上没了生育能力,那些个女人自然生不出孩子。
所以,只怕苏贤也……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见苏秋漓长久无语,陈氏只得小声提醒道:“大小姐……”
“姨娘不必忧心,今日宸王殿下拨了两个太医来,您若信得过,本小姐可以让他们替您诊治调理。”苏秋漓回过神来,但眉眼之间的愁绪迟迟未能散去,“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把掌家之权牢牢抓稳,否则被柳氏寻到机会东山再起,姨娘在这定远侯府里,怕是再难有容身之地了。”
“自入府第一天起,柳氏就把我当成眼中钉,想尽办法刁难算计,我跟她早就是不死不休之局,自不会让她轻易翻身。”陈氏精致妩媚的脸颊因狰狞而变得扭曲,涂抹着大红丹寇的指甲也硬生生掰断了两片,可见她心里的恨意有多深。
“母亲虽是因病而亡,但这背后一定跟柳氏脱不开关系,所以,本小姐心里的恨,绝不会比姨娘少。”苏秋漓此话等于给了陈氏一重倚仗,让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
“大小姐放心,有妾身一日,就绝不会让柳氏舒心。”陈氏斟酌片刻,又补充道:“只是……妾身有一个请求。”
“姨娘放心,等除掉柳氏这个障碍,令尊也该升得高位,这定远侯府主母的位置,自然落不到别人手里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比着那些个虚头巴脑的,苏秋漓倒更喜欢直爽的陈氏,起码痛快。
“如此,妾身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苏秋漓跟陈氏说话的功夫,向阳向凌二人正单膝跪在南宫宸面前,把苏秋漓整治柳氏,以及游说他们的话和盘托出,甚至没有落下一个字。
正如苏秋漓所言,在聪明人面前,坦白从宽才是存活之道,否则只会死的更惨。
“这丫头倒是个不客气的。”南宫宸似乎早有预料,只轻嗤一声,“她什么时候来见本王?”
收了他那么多好处,也该当面道谢了。
“王妃说……”向阳默默咽了咽口水,如实回禀道:“王妃说王爷每日政务缠身忙碌的很,她就不来打扰了,左右成亲以后要朝夕相处,不急于一时。”
咔嚓。
南宫宸手里上好的狼毫笔,瞬间折成两半。
向阳肠子都悔青了,他就不该替王妃来回禀这种消息,王爷不能把王妃怎么样,收拾他还是容易的。
“很好。”南宫宸怒极反笑,“传令下去,就说本王病了,病的很严重,都下不来床了。”
啊?
主子这又是什么套路?
“怎么,要本王再重复一遍?”他的心情很不爽,不建议顺道收拾几个看不顺眼的家伙。
“属下立刻去办!”向阳狠狠颤抖一下,赶紧拖着向凌离开,直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力呼出一口浊气。
主子太可怕了,王妃也不是个好惹的,可怜他招谁惹谁了,莫名其妙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得知南宫宸“病入膏肓”的消息,苏秋漓整个人都不好了,在这深受封建迷信思想迫害的古代,“冲喜”是一种广为流传且为大多数人认可的救人办法,所以,如果南宫宸继续病重,皇上一定会让他们提前完婚。
可这定远侯府里还有一堆事没料理完,她是万万不能仓促出嫁的。
所以,南宫宸这招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提醒她该亲自上门感谢,顺便再作低伏小地求他快些“好起来”。
“回去告诉王爷,今夜子时,本小姐前去宸王府拜见,请王爷赏脸接待。”苏秋漓翻着白眼,无奈地揉着酸胀的太阳穴。
要不是敌我实力相差太悬殊,她真想提笔在南宫宸脸上写下“幼稚”两个大字。
“是。”
打发走向阳,苏秋漓将红木箱子里的首饰取出,一件一件仔细瞧过去,见状,雯儿有些不解道:“小姐,这些不都是被人调包的假货么,您在看什么?”
“人的贪念总是越来越大,有金器玉石可以拿,便看不上这些个普通银饰了。”苏秋漓捡出两个发乌的银簪放到桌上,抬眸道:“雯儿,你听说过我外祖家的事情么?”
全天下都在传的宝藏传言,做为身边人,雯儿自没有不知的道理,但她脸上并没有喜色,反而惆怅蹙眉,“小姐,您也相信有宝藏么,我娘说夫人都不清楚这些事情,还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用了近二十年时间,才让世人渐渐放弃寻找宝藏,若此事再被挑起,紧随而来的必然会是腥风血雨,她不想让小姐身陷险境。
“许多事情,不是想逃就能逃掉的。”
虽然没有任何人跟她提及过,但苏秋漓却坚信那批足以左右政权的巨额宝藏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找寻宝藏的关键,就隐藏在夏氏的遗物里。
不过,夏氏或许真不知道,因为正如她所言,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但自己,却必须知道。
不为别的,只为这些东西永不落入贼人之手,助纣为虐。
“小姐……”雯儿嘴唇张张合合,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地咬牙道:“奴婢之前偷听过冬雨她们几个说话,二夫人让她们从小姐身边寻找一把钥匙。”
苏秋漓第一次听说这茬,当即反问道:“什么样子的钥匙?”
难不成柳氏一族已经找到宝藏,只是苦于无法开启?
“奴婢也不知道。”雯儿茫然地摇摇头,“可惜她们把能找的东西都找遍了,也没发现钥匙,为此还被二夫人狠狠教训了一顿。”
“母亲有没有体己的遗物留给我?”
话一出口,苏秋漓就发现问也白问,夏氏离世时她年纪尚幼,没过多久又变成了傻子,就算再体己的东西,也早被柳氏翻了个底朝天,哪里还有秘密可言。
“小姐……”雯儿想安慰苏秋漓几句,却被对方先一步打断,“这事只怕要从长计议,我饿了,你去小厨房看看晚膳好了没。”
必须得吃饱喝足了,否则晚上没精力应付南宫宸那个难缠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