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臣女来凤栖宫的路上，见御花园的菊花开的特别好，有几盆白色的以前从未见过，只觉得雍容华贵，就像皇后娘娘一样。”吃过几块点心，晴雨县主笑盈盈道。
“这丫头嘴巴抹了蜜，就知道哄本宫高兴。”皇后笑嗔了一句，向众人道：“那菊花名为瑶台玉凤，是花房前几日才培育出的新品种，你们年轻人爱玩闹，陪在本宫这里也是拘束，去御花园逛逛吧，只别误了开宴时辰。”
“多谢皇后娘娘。”晴雨县主立刻起身，像一只小鸟欢快地飞奔过来，亲昵地拉住苏秋漓的手，“漓姐姐，咱们走吧！”
“好。”苏秋漓笑笑，亦起身向皇后告辞，在她之后，苏清言也一并出了凤栖宫，只柳氏以侍奉皇后更衣为名留了下来。
“你们都下去吧。”
“是。”
皇后堪比金牌影后，待殿内只剩下其姐妹二人，脸上和颜悦色的笑容瞬间褪的干干净净，沉声道：“你是怎么办事的，这么多年连个小丫头都料理不了！”
柳氏倒有几分眼色，赶在皇后发怒前已然敛衣跪下，“娘娘恕罪，前些年老太君看的紧，也为了找寻关于钥匙的线索，不得已只能让她痴痴傻傻地活着，前几日言儿及笄宴，原本借着晴雨县主的手把她解决掉一了百了，谁成想那小贱人命那么大，竟然自己从莲花池里爬初来了。”
说到这里，柳氏眼眸中已带有掩饰不住的惊恐，“打那儿起，这小贱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连侯爷都不放在眼里，臣妾不慎，几次都吃了她的暗亏，连掌家之权都被夺走了！”
听着柳氏的抱怨，皇后一句安慰都没有，反而脸色更加阴沉，“没用！”
这位嫡姐是什么性子，柳氏再清楚不过，心中叫悔不迭，只把头埋的更低，“臣妾蠢笨罪该万死，还请娘娘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指点一二，臣妾定当粉身碎骨，为娘娘和太子殿下尽心尽力！”
皇后冷冽的目光直直落在柳氏身上，犹如芒刺在背，好一会儿，柳氏才觉得那股芒刺渐渐消失，随后是皇后稍稍温和的声音，“起来吧。”
“多谢娘娘。”柳氏如临大赦，悄悄用丝帕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方才看向皇后道：“娘娘可有什么打算？”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皇后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自然是娘娘的千秋节。”话一出口柳氏就后悔了，皇后绝不会问这样人尽皆知的问题，必有其他深意。
眼见又要挨一顿训斥，然而让柳氏意外的是，皇后并未生气，只是目光看着远方，幽幽道：“十八年前，西北大将军夏光一家，就是今天被满门处决的。”
“娘娘的意思……”到这会儿，柳氏就算再笨也明白过来，她描绘精致的眼眸中忍不住迸出精光，“是了，苏秋漓是夏光在这世间的唯一血脉，她会因此怨恨皇上乃人之常情，所以娘娘在绿豆糕里放的不是毒药也不是催情药，而是能让人产生幻觉陷入癫狂的迷药，皇上疑心最重，只要苏秋漓在宴会上有半点行刺之心，即便不成功，也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谁也救不了她！”
弑君谋反，最最十恶不赦的大罪，古往今来，多少能人异士在这条罪名前含冤九泉，多她苏秋漓一个，实在算不得什么。
皇后从妆台上拿起一支金镶珠石点翠簪在鬓边比了比，似笑非笑道：“如此，算不算给你出气了？”
“娘娘聪慧无双，臣妾佩服的五体投地。”这般恭维了一句，柳氏嘴唇微微一动，又抿了回去。
“想说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的。”皇后从铜镜里瞅了柳氏一眼。
“娘娘有所不知，那丫头狡诈的很，臣妾适才仔细瞧着，她好像并没有把那块绿豆糕吃进嘴里。”
“那又如何？”皇后轻轻一笑，犹如盛开的牡丹般艳丽，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那药会随着毛孔侵入肌理，只是药性发作的慢些而已，如今时辰还早，不急。”
“那晴雨县主……”
“你以为本宫看不出来？”皇后打断柳氏的话，刚刚柔和些的目光再次阴冷下来，“成郡王当年抢在本宫前头跟夏氏定下这门亲事，原本就有所企图，这些年本宫明里暗里打压了他不少，又想办法把他那个儿子养成了废柴，原以为他也该安分了……”
后面的话皇后没有说下去，但柳氏很清楚，只要敢打那批宝藏主意的人，皇后都会一一把他们送入地狱跟夏光团聚。
“娘娘运筹得当，必然能顺利找到宝藏，其他人，不过是自不量力罢了。”这次柳氏倒不是恭维，而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论能力手腕，她的确跟这位嫡姐相差甚远，的确该沉下心，好好磨练磨练性子了。
“苏老太君岁数大了，没几天好活，至于那些个姨娘，膝下无子也断然无法跟你争高低，能不能夺回掌家之权，只在苏贤一人，明白么？”
“娘娘说的是，可臣妾人老珠黄，如何能有陈氏那狐媚子……”
柳氏的不开窍已经让皇后忍无可忍，暗暗骂了句蠢货，寒声道：“你比不得她，就找能比的过的人来比，这点小事还要本宫手把手教你么。”
“可是……”柳氏并非不明白皇后话中所指，只是她跟死去的夏氏一样，对苏贤是有一份真感情在的，要她亲手把女人送到丈夫床上去，实在是难以做到。
“苏贤若当真爱重你，怎么会接二连三地纳妾，对这种人用感情，只会把自己害死。”皇后的语气中大有不屑之意，“你若不肯，本宫绝不勉强，但有一句，如果有一天你这侯府主母的位子被别人取而代之，可别指望本宫本宫帮你。”
如果苏秋漓在场，此刻定然会明白，皇后之所以比柳氏更难对付，是因为她真正做到了自私冷血，对爱情对亲情不抱有任何幻想。
人一旦无所顾虑，自然就无所畏惧。
柳氏纠结犹豫了片刻，就在皇后的忍耐力快耗尽的时候，她终于下定决心，连忙跪下：“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是啊，男人大多喜欢妻妾和睦的场景，她已经过了风华正茂的年纪，若一味跟年轻貌美的陈氏争风吃醋，无异于用自己的短处跟别人的长处对抗，长此下去，不仅占不到优势，还会让苏贤记住自己面目可憎的模样，从而更加厌恶。
如果她不仅不吃醋，反而拿出正妻的气度，主动为苏贤挑选两个温柔美貌的侍妾伺候，苏贤对她的态度便会大不一样，陈氏的恩宠也会被大大分薄。
她不是傻子，在性命和感情中间，自然是前者更加重要。
看着柳氏那副不甘心的模样，皇后眼眉间闪过一丝不屑，若非没有更好的选择，她才懒得用这个蠢货。
皇后姐妹闭门密谈的时候，苏秋漓亦被晴雨县主和苏秋漓一左一右拉着去了御花园，花园里并不冷清，因为那些没得皇后私下召见的命妇小姐们，都三五一群地聚在一处喝茶赏花，时不时有宫人们往桌上摆放精美的宫廷点心，供宾客享用。
那些贵女们虽然嫉妒苏清言得皇后另眼相看，却也不敢对这位未来的准太子妃无礼，一路走来，阿谀奉承不断，且很快就被相熟的贵女拉过去闲话家常了。
苏秋漓交际不多，自然没什么手帕交，只由晴雨县主拉着她四处走动。
“漓姐姐，那边有我最喜欢吃的桂花糖糕，咱们过去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晴雨县主指着不远处的台子道。
“好。”
苏秋漓答应一声，见迎面有侍女端着茶盏走过来，侧身避了避，她是避开了，然而晴雨县主慢了半拍，以至于跟侍女撞了个满怀，托盘里的茶水飞溅而出，将她整个衣襟都打湿了。
“奴婢该死，求县主饶命！”宫女赶紧跪下，连连磕头求饶。
“你是怎么做事的，不长眼睛么！”晴雨县主怒气冲冲，一边甩着滴水的衣服，一边呵斥着宫女。
苏秋漓一言不发，只默默在旁边看着。
如果她预料不错的话，好戏就要开场了，她若出来劝和，岂不是正好给人当助攻？
不付费的群众演员，她可不当。
晴雨县主用眼角余光瞅了苏秋漓一眼，见她完全没有参与的意思，反而引来周围众人围观，心里不由更加恼怒，但还是咬牙忍住，不耐烦地摆手道：“赶紧走，下次若再这么毛手毛脚的，看本县主怎么罚你！”
“奴婢多谢县主！”宫女如临大赦，连滚带爬地走了。
“别生气了，先把衣服换了要紧。”苏秋漓适时开口道。
“都怪这不长眼的奴才，还好不是滚烫的水，否则我非让人把她拉下去打板子！”晴雨县主冷哼一声，抬眸道：“漓姐姐，你陪我去换件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