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者姝儿也!”
绮云话音刚落,还没等果儿三人回过神,便听见寝殿外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声,口吻中带着十足的欢快之意,她扭头往门口一望,恰好看见穿着黑色冕服的夏成轩抬脚进门,高大挺拔的身躯惹得殿内光线微微一晃,片刻后被他挡住的阳光才又洒落进来。
“皇上回来了?”绮云故意这样喊了一句,脸上的神色也已经化作柔和的笑意。
“是啊,我的皇后。”
夏成轩也看着绮云,一双星眸里只有她一人。
此言一出,绮云顿时明白自己果然没有料错,采心等人也很快反应过来,纷纷往后退去,果儿自去茶房为夏成轩准备热茶,采心和素儿便立在寝殿门边,好让殿里的人慢慢说话。
“怎么事先都没跟我提过一句?”
待夏成轩走到软榻边,绮云才开口问,一面将身子坐得又直了一些,伸手过去探他的掌心。
如今这冰天雪地的时候,她真怕他天不亮就在外面忙着不小心着了凉,直到触及他指尖温热才稍稍松了口气,正要将手收回,夏成轩却忽然反握住了她手指。
绮云眉头轻轻一挑,只见他顺势往自己身边一坐,笑道:“我是怕你知道了又要阻止我,说我考虑事情不够周全。”
“看来你是烦我了。”绮云故作委屈道。
谁知夏成轩一听,却比她还委屈似的,说:“我这不是也怕你操心吗!你考虑事情总是比我考虑得多,若我坚持,你又要着急,可是也就像你之前跟果儿她们说的,如果不快刀斩乱麻,恐怕日后他们连横起来反而更加麻烦……我真的没有丝毫烦你的意思!”
说到最后,却是生生将他给紧张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了,明明想好好解释一番,却又怕说得太多让绮云失去耐心,只得如此强调自己的心意。
看着他这幅神态,绮云原本故意绷着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浅笑来,脑中不禁想象着他在朝堂上的威严模样,再和眼前的人一比,心里更是暖洋洋的。
“好啦,我刚刚只不过是随口一说。”舍不得看他这样着急去解释,她立刻回应了一句。
“以后可不许再这么说,我会伤心的。”夏成轩道。
绮云点点头,虽能明白他为什么会说伤心这两个字,但却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他却这么认真。
“而且今天其实都挺顺利的,一切和我们料想的都没什么出入,沈正也确实是很正直厉害,只可惜,无法收为己用。”
知道她一定想了解今天在钦天殿里发生的情况,此刻不再提,只不过是因为怕他又多想,以为她还不信任自己罢了,所以夏成轩便索性自己主动开始提起来。
“沈正这个人其实非常有能力,否则以他这样的脾性,既不能和其他大臣交好,也不能得到夏景烨的重用,职务也是高不成低不就,但却能在一次次波折之中保全自身,而他弹劾过的人即便对他再是不满,也没能真正报复到他什么,这就说明了他的实力所在。但,也说明了他绝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屈服与任何人,即便今日他将你奉为天子,来日你只要有任何他觉得做得不妥的地方,他也一样会与你据理力争,丝毫不留情面,也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所以,他虽有能力,但却也是一把双刃剑,我们只要去利用他的剑锋,让他不针对我们,又能让他在不知觉间帮了我们便好。”
绮云接着夏成轩的话说到。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采心说朝中出声反对最多的人是沈正后她反而放心了的原因。
因为沈正这个人从不拉帮结派,只认真理,所以她也有理由相信,沈正并不会因为自己是夏朝旧臣而来反对她这个周朝公主做皇后,他所提出的理由,必定都是有理有据的。
但既然有理有据,那么就一定有突破口,一定有说服他的机会。
但若换做其他夏朝旧臣来带头反对,只怕就算是胡搅蛮缠,也断然不会轻易松口,而沈正那个人更是从来都帮理不帮亲,所以,只要他一旦被说服,他便会一改之前的态度,反过来去说服那些夏朝旧臣。
如此一来,夏成轩便算是有了得力帮手。
“姝儿说的不错,其实,像沈正这样的人,能不能被我们收为己用都一样,毕竟除了这件事情之外,他和我们应当是没有什么冲突点的,将来涉及到的许多朝政也都和治理天下相关,相信他也更不会与我对着干了。”夏成轩听了绮云的话神情愈发清爽的说道,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兴国安邦的那一刻。
对此,绮云却只是浅浅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其实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绝对,虽然沈正的品行确实信得过,但政见这种事,往往都是各有各的看法,又怎能保证到时候沈正不会跟他们对着干呢?
她此刻闭口不提,只不过是因为不想影响夏成轩的信心罢了。
虽然她其实比谁都确定,不管自己再啰嗦,夏成轩也始终都不会厌烦,但她却不能总是那样,不是怕时间长了就生了变化,而是认为有许多事情需要他自己来发现,自己来解决,而她,也需要慢慢的不那么主观,不那么绝对的去想要掌控一切,这样一来,夏成轩才能不再担心说出什么计划后受到她的阻止。
从之前夏成轩解释的时候,她就忽然意识到,虽然夏成轩并没有厌烦她,但却已经养成一种下意识的习惯,认为她若得知他的打算一定会阻止,并不是因为他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是他已经习惯性的认为,她所考虑的始终比他周全,顾虑的也比他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执,所以他才选择了瞒着她。
回头想想,自从他们在朝阳城外的军营中重逢,他们就时常因为各自的看法不同而谈论许久,她有时候更是不顾他的想法,一味的去说服他,要他按照自己的意见来办事。
而他每一次都将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所以哪怕有时候并不愿意,却也还是答应了她。
就像要他登基做皇帝,要他答应她将来不能因为她的原因而不纳妃嫔入宫一样。
虽然她也都是好心,但是,这时候回想起来,始终觉得自己确实是强势了些,所以才导致他瞒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