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她身上的坚韧让绮云感到动容，想到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委曲求全，也不会对他人逶迤讨好，便已经不难预料她日后在宫中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可若这样一个让人惊艳的女子就在这深宫之中独自衰老……绮云不敢多想便已然从心中生出一股真切的疼惜之情。
毕竟，虽然林婉霜和林婉容是堂姐妹，可从这一番表现和精神面貌来看，她和林婉容未必是一路人，而且绮云也从来不是一个会将前人的过错迁怒给他人的人。
不然她和夏成轩恐怕也没能在一起，虽然一开始的时候难免因为夏成轩的家世而介怀，但那毕竟是国破家亡的大事，与后来因为立场不同而发生的争斗是完全不同的。
更何况，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要和林婉容争什么，她的目的只不过是复仇，纵然当初因为夏景烨而耿耿于怀的时候难免也曾执拗过林婉容曾经的那个身份，那毕竟是夏景烨原本许诺给她的，但后来和夏成轩互明了心意，她也就不再有任何杂念，即便是明知知晓林婉容联合着李佳音在设计害自己，也不过只是想着将计就计，如何能扭转眼下的大局，而没有任何私心。
所以，在面对着林婉霜这样一个让她觉得甚至有些惊为天人的女子时，她又如何能不因为想到那漫长寂寥的岁月而心生恻隐！
“不及娘娘分毫。”
正在绮云满腹感慨之时，却只听得林婉霜又用没有丝毫情感的语调回应了甘乔一句。
这样的话，若是换做旁人说，难免会觉得是阿谀奉承，亦或者是有意挑衅甘乔，可从她口中说出，听得人却只能觉得有些奇怪，偏又如之前一样，根本分辨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没有任何破绽，便是本就有心找她麻烦的甘乔一时间也难以在不撕破脸皮的情况下想出什么法子来应对！
而绮云在此时此刻，更是隐隐有些后悔，后悔为何当初不再多思量，生生将林婉霜这样不染凡尘的人拽入了这片泥潭……
深知宫闱之事的她，实在是不得不担心林婉霜日后未必能安度余生……
怀揣着这样的情愫，眼见着甘乔似乎又想出什么话来要对林婉霜说，绮云下意识便开口抢先说道：“好了，今日本宫也乏了，华妃，你侍寝既然辛苦，便回去多休息休息，也不必在这里继续陪本宫了。”
“臣妾这才刚刚来呢，娘娘可是不喜臣妾了？”
甘乔听罢却立刻盯着绮云问了这么一句话，那目光何其大胆，虽然是带着几许笑意，可却分明就是在挑衅，哪里还有半分恭敬！
虽然绮云是因为不愿再看甘乔和林婉霜耍嘴皮子，也是出于护着林婉霜，免得她真的将甘乔惹恼了才忽然插了话，但也确实是觉得有些疲累。
而说话间提了甘乔一句也是想着她刚刚才来，正担心她会如此想，结果却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竟还是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原本绮云说着就已经打算起身，此时却不得不又耐着性子应了一句：“本宫若是厌了你，便直接让你不要来问安就好，何必在这里为你解释什么。”
说话时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嘴角虽然带着笑意，但却并不似之前那般温和，让人很轻易便能看出这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只是，语气又不算多气恼，反而更像是因为甘乔说的话太没有道理而故意嗔怪，是因为并没有将甘乔视作外人，所以才露出这样的神色来警告。
但其实绮云的心里早已冷意肆然……
如果说前两天甘乔的表现还算规矩，那么今天，便似乎又回到了最初入宫时那般，她实在不明白，甘乔露出这样反复的性情到底是为什么？
思及此，她忽然又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等候的姜草身上，恍然想起，那日沈柔和陈清如入宫时她就因为甘乔忽然间变得乖巧恭顺而觉得奇怪，原本是想要私下里问一问姜草，后来却又因为陈清如和念昕的事情而分了心。
再加上又顾虑着姜草毕竟是甘乔的心腹，即便真的知道甘乔是为什么这样反复，也未必会轻易告诉她，而这几日甘乔又一直都很规矩，所以便就此搁置下来。
但再结合眼下的情形一看，绮云当即便决定，还是要尽快将甘乔的心思弄清楚！
眼下，虽然甘乔的性情又变得娇蛮了许多，但听绮云那么说了之后也终究是有些顾虑，没有继续再挑衅什么，而绮云也没有给她继续多言的机会，说完刚刚的话后便又吩咐众人散去，好好休息准备服侍皇上，之后便兀自起身来由素儿扶着退回了寝殿之中。
今日是采心陪着她一同会见其他妃嫔，等回了寝殿，和素儿一起将她扶到软榻上坐好之后，采心才试探着问：“娘娘可是在为了华妃的事情而忧心？”
“你可有什么法子能够设法试探一二？”绮云直接开口问，一面由素儿在自己腿上盖着绒毯。
采心想了想，“不如，问问静妃？我这几日观察着华妃也觉得有些奇怪，她可不像是能轻易就变得那么乖巧的人，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你也觉得她像变了一个人？”绮云眼神一亮，当即又问。
采心点点头，说：“虽然沈昭仪和陈婕妤入宫那日我不在，但后来也从常敬和果儿口中得知了一些情形，再加上您已经特意吩咐过，我这两日也都特意多留意着昭华宫，感觉确实是大不相同，不过，今日一见，却又有些以往的影子了。”
“你说……有没有可能她其实也是因为别的人或事情影响，所以才会这样反复无常？”绮云一边听着采心的话，一边思索着，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您的意思是……”采心一直琢磨着甘乔的行径，和之前从白岩国送回来的消息，本想从中再仔细斟酌看看有么有什么疑点，蓦地听她这么一说还有些没太跟上她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