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南月这些年早已不知受到过多少来自甘乔的欺压，所以才会如此的谨小慎微。
心中生出这般认知之后，绮云不禁对南月也有了几分恻隐之心，想她当年，也是周朝最为受宠的公主，虽也有骄纵之时，可却远不及甘乔这般无礼……
“你先坐下吧。”绮云忍不住对南月道。
南月还有些许恍惚，一时没察觉她是在跟自己说话似的，看着她愣了片刻，经身边的婢女小声提醒了一句之后，才慌慌忙忙的对绮云谢恩坐下。
绮云不禁又笑着摇了摇头，本因为甘乔而生出的不满倒是反而因为她这有些笨拙的模样而消散了些许。
可却不料，她还没说什么，一旁的甘乔却满脸嫌弃的睨了南月一眼，随后讥笑着对绮云说：“娘娘，您也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呀，从小连王宫都没出过，根本就什么都不懂，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您可别往心里去！”
此言一出，出了南月之外，在场的人都懵了。
便是门口的小宫女也看得出来，她和南月相比到底谁更失礼，可她竟然还能大言不惭的说出这样的话！
若南月不懂礼仪，难不成她懂？还是说，白岩国王宫的礼仪规矩就是这般么？
克制着心中的愕然，绮云好不容易平息下情绪，勉强笑了笑说：“或许白岩国的风俗礼仪确实与中原不同，但，本宫尚未觉得静妃有何失礼之处，你多虑了。”
若不是因为今日是她们第一次来凤仪宫，而昨夜甘乔又刚刚侍寝，为了避免引人闲话，绮云恐怕实在是要忍不下去！
原本就心情不佳，此番几次被甘乔所激恼，现在甚至觉得有些头晕脑胀的，想着左右也跟她们没什么多的话要说，这每日的问安，若是没有什么后妃之间需要禀告的要事，换在平日里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所以，绮云干脆借口有些累了，便让二人先回去各自宫里，不愿再继续与甘乔多耽搁时间。
“我今天才算是知道，为什么人家都说白岩国是不化之地了！简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公主！比地痞流氓还不如！”
回到寝殿，果儿也憋了一肚子气，张口就嚷嚷了两句，满心都是因为绮云不被甘乔尊重而产生的愤怒和不满。
“相比地痞流氓那还是要强上一些的，至少也有几分本领。”采心忍不住也嘲讽了一句。
虽然直接这么在背后说甘乔的坏话有些不妥，可谁让她们此前真的从未见过这种人物呢，而且，看绮云回来的一路上都沉着脸不说话，采心也担心她又自己将情绪憋着，所以也是故意顺着果儿的话这么说，想着与其让绮云自己生闷气，不如她们先把难听的话说了，绮云听着也好歹能解解气。
可没想到，果儿紧跟着就又提了一句：“娘娘，她这么嚣张，您为什么不罚她？”
嘴快得等采心察觉到不妥的时候，她已经将话给说完了！
这个时候为什么不罚，那不是相当于给绮云添堵么……
若是能罚，绮云又哪里会等！
看绮云的脸色又沉了几分，采心心里着急，想劝慰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口，忍不住气得瞪了果儿一眼。
果儿却不知自己说的话哪里不妥，不过，看着绮云的脸色确实不如之前也隐约猜想着或许真的和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关，可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转移话题，就听见绮云说：
“等时机到了，自然有罚她的时候，如今她才刚刚入宫，白岩国的使者尚未离开，若就传出她在宫中因为言行不妥而受罚的事情，传出去未免显得苛刻……”
说完，又轻轻叹了口气，抬脚往里间走，一面说：“我是确实有些累了，先休息一下，午膳等我醒来再吃吧。”
“那奴婢一会儿再给您灌两个汤婆子，您只管好好休息。”
果儿愣了愣，听了绮云的话，才终于明白自己刚刚的问题问得实在是愚昧，可既然已经说出口也无法收回，而绮云的心情也确实受到了影响，再多说其他的恐怕也是无意，所以见绮云要去休息，这才赶紧转移了话题，不再多问甘乔的事情一句。
对于她的话，绮云也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开口。
采心跟在一旁，瞧着虽也越发担忧，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到了里间也只好跟果儿一起为她宽衣，取下钗环，拆散发髻，末了，才说：“现在时辰还早，也没有什么时期需要娘娘再费神了，您好好休息便是，奴婢和果儿都一直候着。”
“好，你也别太累了，没有一口气就能做完的大事。”绮云躺在床上，任由采心为自己盖着被子，此时果儿已经去准备汤婆子了，里间便只有她们二人。
虽然冬日里寒凉，但寝殿中一直有人侍候着炭盆，所以被子里还算干燥，并不太冷，加上绮云确实因为甘乔的原因而动了气，又本就没有休息好，以至头晕脑胀，此时窝在柔软的被窝里，眉心终于也放松了些许，说话的语气不由自主便柔软了许多。
“奴婢会量力而行的，您就别担心奴婢了。”
看着她满是疲惫的双眼之中泛起了一丝因为关心自己而产生的纯粹，采心的心里也又是欣慰又是柔软，对着她露出宽慰的笑容。
说完，见绮云也抿唇微微勾起嘴角笑了笑，这才放心的转身想要去外间将账本拿进来，好方便守着她，可没走两步，却忽然听她喊了一声：“采心。”
那声音里，带着三分担忧，三分迟疑，以及四分的无助。
采心不禁一阵恍然……这样的语气，似乎还是她小时候闯了祸，担心自己被责罚的时候才有过。
“娘娘？”
片刻后，采心转过身，看着躺在床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的人，那平日里总是仿佛含着水光一般柔和的双眼之中，此时看上去竟然满是空洞。
“我忽然有点担心，怕自己做不到想象中的那么好，我在面对她们的时候，总是容易生出许多的私心。”
一阵沉默后，绮云轻缓的开了口，那淡淡的语气，也不知是有意在克制自己的情绪，故意表现得淡然，还是因为在心中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所以没了去改变的力气。
采心不远不近的望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过了一会儿，却听她又说：“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我可是一直都不喜欢皇后的，可现在，我却仿佛感受到了历代以来，皇后们的不易，这次回到宫里，我也以为我不会感受到，因为他对我那么好，我没有理由会害怕，会彷徨，可是……现在我发现，我想得太简单了，也许，我也并不是历朝历代以来最幸福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