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心抬眼恰好与他对视,不觉当即一愣,就连心跳都漏掉了半拍,哪里还能记得起来回他的话!
便就这么痴痴的看着他,好一会儿也没有半点反应!
见她如此,张天一自然更是担心,出于医者的本能便抬手去探她的额头,一面继续打量着她的脸色,片刻后不禁更是疑惑,皱着眉头嘀咕道:“这也没有发热,为何脸色却有些泛红?莫不是这要开春了你容易起风疹?”
风疹?
采心下意识摇了摇头,随即慌忙后退了半步垂下眼眸去不敢再看他。
就在刚刚他那有些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自己额头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蹦出来了,也根本没有察觉自己的脸色有什么异常,这会儿听他这么一说,才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探自己的脸,轻触之下果然发烫,不禁更是恼羞。
“那你这是怎么了?”
偏偏,张天一还是不罢休的问,一副关切模样,便是采心低着头没有看他也能想象到他现在的神色。
“可能今日天好,我穿得有些多,医师不必挂怀。”想了想,她只得如此回答,一面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不愿让他继续这样观察自己,只觉得若是他再多问一遍,她就会忍不住当真露了怯,连现在这样勉强的镇定都快要做不到……
或许,最让她难以控制自己的不是刚刚搭在自己额头上的那只手,而是她自己心中的那些不解……
若是说感激,她明明对绮云也有,可为什么她在绮云面前就不会这样紧张?难道,是因为她和绮云更熟悉,所以重逢的喜悦便冲淡了那些感激?
而且,虽然他是医师,可她现在又明明不是病人,终究还是有男女之别,若是换做另一个人对她做出这样的举动……
采心几乎不用想就知道,自己一定会下意识的就使出擒拿手,将对方一举拿下。
可是为什么,在张天一面前她好像一点自保的意识都没有?
她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时候她为了配合绮云挖出顾妙仪她们的底细,受了杖刑,他将陆才人赶走后,也是这样不由分说的就拿着药瓶过来,褪去她被雨水打湿的衣衫……
那时候她本是十分警觉的,问他要说什么?
可他却满不在意的说:“我是大夫,你是病人,当然是给你上药!”
想来……他方才的动作也是出于一个医者的本能吧?
如此一想,采心却又忽然觉得有些失落,心头莫名的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就这么萦绕在心头,来不及细细琢磨,便又听他将信将疑的“哦”了一声,她鬼使神差的忍不住悄悄抬起眼来,只见他缓缓点着头,眼神虽不似之前那般担忧,但却明显带着几分疑惑,不过,却也么有再多问她什么了,想了想,才又留意到自己另一只手上还拿着小燊的脉案,便又双手递将给她,恢复了如常的神色,说:“这是燊女官的脉案,你看看这样写可不可以,若是行的话,明日她便可痊愈了。”
“你是大夫,你看着觉得妥当便好。”采心应道。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倒是显得十分平静,甚至还有些客套,脸色也不似之前那般泛着红光,唯独心头还缠绕着什么,只不过,没了之前的那般慌乱,她也便能勉强保持着平静了,所以才能给出这样的回应。
然而以张天一的敏锐,又怎会察觉不出她身上气息的变化,想了想,不由的问:“女官可是觉得在下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
“没有啊。”
采心下意识回应,虽然心境没有那么慌乱,可却还是不免有些走神,总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表现,在他面前,似乎所有的回应和模样都有些差劲……可她又不知该如何表现才好!
尤其是应完这一声后,更觉得自己让他误解也是不应该的,她原本,就根本不应该是会在旁人面前外露自己情绪的人啊!
“那……我就结案了?”张天一打量着她的神色,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虽然和她接触不多,这也就是见第二面罢了,可是,他却总觉得她应当是任何时候都不动声色的,稳妥大方,从容不迫的,所以今天看她如此反复,便始终觉得她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话音落下,却又见她忽然笑了笑,眼神终于沉静下来,看着自己说:“这自然是听医师的,此番辛苦医师每天都来凤仪宫跑一趟了。”
张天一闻言愣了愣,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不禁更觉得奇怪,虽然这样子和回应都和他印象当中的差不多了,可偏又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不过,他终究不是一个多事的人,虽然察觉采心似乎有些异常,也想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但,却还是出于礼貌,也因为自己的性情,没有再多问什么,也收起了自己一直停留在她脸上的视线,低下头去将那她终究没有多看一眼的脉案收起,一面说:“那好,那我就先走了。”
“好……”
采心心头蓦地一滞,下意识的勾起一抹笑意,做出如常的模样,可喉咙却堵得发涩,明明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说些客气的话,应该代绮云谢过她,应该做出凤仪宫的体面和大方的气度来,可是,却偏门做不到,只是默默的看着他转身去,将脉案仔细的放入药箱之中,而后提着箱子重新走到自己面前,说:
“我还留了一张方子,是用于后面调养身子的,这药性温,也适合燊女官的体质,若是她想喝也是喝得的。”
“好,多谢。”采心又是慌忙一笑,随即下意识的让开了路,垂下眼眸去,不敢露出什么异常。
闻言,张天一眉头微微一皱,片刻后,竟是脱口说了一句:“以后若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来找我。”
话说完,两人都是一愣。
采心不由得抬起眼来,眨巴了两下,刚刚恢复的理性和克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颇有些呆傻的问:“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做这种事情么?”
“那要看是什么事情,我想,你应该不会做害人的事。”张天一叹了口气,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