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也正因如此，我也时常觉得自己是不是对她太过苛刻，这才不忍心在她只身找来后再将她赶走。”
提及慕清音对自己的感情，陆远之不禁也感到无奈，仿佛叹息一般的解释着。
“我一直以为你看事通透，可想不到，也有犯迷糊的时候。”听他这么说，绮云心里也就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了，不禁无奈的嗔了一句，还重重的叹了口气。
“那小燊到底怎么了？”陆远之这会儿却顾不上去仔细琢磨绮云的话，纵然听她说其实小燊并没有生病，但却还是忍不住又催问了一句。
“小燊的事情我自会与你说清楚，现在，我要说的是慕清音的事情。”绮云很是严肃的说，看他眨了眨眼，神色也认真专注了一些，这才接着说道：“你心中对慕清音的那些不忍我都知道，也知道你一直觉得自己对她有愧，但是，如果你不能给她想要的，就最好还是放她走吧，哪怕还她一个自由身也好，现在把她留在身边，还给她在府上操持事物的权力，反而会让她误会，也让别人误会，下人们到底有多会看人下菜碟你也不是不知道，若是再多恭维她几句，便更是能让本就还没有放弃的人再起其他心思，以为自己有机可趁，倒不如对她苛刻一些，纵然眼下看来是冷漠绝情，可从长远来看，对她其实是好事。”
因着此时一心想着他们三个的事情，绮云也就只顾着细细将自己的想法和建议说出，倒是没来得及去考虑陆远之听了这番话后会是什么感受。
说完之后，看他有些怔忡，这才恍然想起来，自己从前也是这样对他……
张了张嘴，绮云本想解释一下，可又觉得，似乎不该解释，便是他心里有什么不快，那对他来说其实也是好事，就如同她刚刚所说的一样……
既然不能给予对方想要的，那还不如表现得绝情一些，也能让对方更早的解脱出来。
“臣明白娘娘的意思了……”
正在绮云因为察觉了他此刻的心情而感到有些不是滋味的时候，他忽然收回了原本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垂下双眸，叹息着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那神色，不能说不认真，可即便已经收敛起自己的目光，却依然让人感到了一股难以遮掩的失落与怅然。
是终于确定了她心意的了然和透彻，也是仍然无处安放的耿耿于怀。
而绮云听着他用了这样的称呼，便也明白，他是真的因为自己的话而又受了伤，纵然面上不能表现出什么来，可心中却终究是痛惜的。
虽然过去对于她而言，他并没有太多的特别之处，只不过是一个玩伴，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再重逢，他也就和采心一样，是这世间鲜少与她过去有关的人，能让她想到曾经那些快乐的人，不舍得去伤害的人。
奈何人情总是难顾，终究不得不成了陌路。
其实，早在夏成轩登基之前，她就提起过对陆远之的安排，原本是想让他回到南阳继续去做世子的，可夏成轩考虑到他在周朝旧臣心中颇有威望，也在战事上立下大功，若是就让他这么回去，恐怕周朝那些人难免觉得不公平，而且，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也本就一直很微妙，虽然在绮云看来，让他离开对他是好事，可夏成轩又顾虑着如果这么做恐怕会让人觉得自己心里对他有偏见，从而想起过去他和绮云的那些事情，影响了绮云，而且，留他在朝中，不但可以制衡夏朝的旧臣，也可以通过他来安抚周朝的旧臣。
于是他便成了这样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忍着心痛，绮云不能再多想什么，否则心中对他的歉疚便将如排山倒海一般的袭来，让她难以自持，当即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定了定心神，问：
“既然明白了，那你可有想好怎么对慕清音？”
“……想好了。”陆远之抿唇笑了笑，过了片刻后才抬眼眸来望着她，点了点头，却没等她的神色松懈下来，便又开口说：“我想，还是依着她自己的意愿吧，也许将来有一日她厌了，会自己离开的。”
虽然绮云说的他都理解，他也知道绮云是为了他好，也为了慕清音好，可是，有一点是他和慕清音可以互相体会，但绮云却不能体会的……
有些感情，并不会因为对方的冷漠而变淡，有些人，也从不会因为对方的决定而放弃……
绮云说得没错，他确实因为觉得自己耽误了慕清音而对她一直有恻隐之心，所以对她也比对其他的死士更宽厚，甚至可以说，从在城南别院开始，她在他心中就已经不再是死士。
但，相比那些歉疚，对他影响更大的，是因为他能从慕清音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能从慕清音看着自己的眼神，对待自己的方式中，看见自己在绮云面前的样子……
他怎么会不知道慕清音的期望和煎熬，怎么会不知道那些辗转反侧和坚定不移，可是，他更清楚，相比留在那个人身边受着这样的煎熬，离开那个人，与之再也没有交集，才是更加让人绝望的事情。
所以他明知夏成轩让他做丞相其实是在利用他来平衡势力，利用他来抚慰人心，可他也尽心尽力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并不是真的就贪恋这一点权势，他贪恋的，只不过是可以偶尔见到她，在百官之首，在离她更近一点的地方，只不过是，哪怕可能一年见不了她几次，也可以默默为她做点什么的心情。
他知道，在她心中最挂碍的就是这天下，最希望的就是人人都能过得富足安康，就如同前周盛世时一样。
而他的希望，就是让她快乐，平安。
所以他会竭尽全力的去做好这个丞相，也会竭尽全力的去控制朝堂上的局面，尽可能的不让她遭受什么波折，而她只需要在后宫里开开心心的生活，与自己的爱人，孩子相守相爱，他便心满意足了。
哪怕她从来不曾了解过他的这些心思，也都不重要。
所以，眼下有些话他也不能跟她说得明白，所以，他只是回答了她自己的决定，还隐忍着不敢露出丝毫自己的执拗，只不过是怕她听了心中又生出更多的歉疚来。